鹰喙峡内,空气仿佛被冻结后又用重锤砸碎,充斥着金属摩擦的尖啸、能量屏障不堪重负的嗡鸣、以及蛮族战士那夹杂着痛苦与疯狂的嘶吼。蛮族先锋如同撞上礁石的的血色浪涛,在第一道能量屏障前粉身碎骨,但后续者踏着同伴的尸体和冻结的血污,依旧疯狂涌来。他们身上萦绕的星骸污染幽光,与峡谷守军净化屏障的白光激烈对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散发出焦糊与腥甜混合的恶臭。
“屏障能量输出过载百分之四十!第三、第七节点出现结构性裂纹!” 技术官声嘶力竭地汇报,额头青筋暴起。
项羽立于指挥高台,身形如山,对耳边的警报和惨嚎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标尺,掠过混乱的战场,牢牢锁定在那台如同移动堡垒般、正用受损的等离子炮持续轰击屏障的雪鬃蛮首机甲。
“弩炮阵地,目标蛮族中军,覆盖射击!重点照顾那些能量辐射异常点!” 项羽的声音透过扩音星纹,冷静地传遍战场。
咻——轰!
峡谷两侧山脊,早已校准完毕的巨型弩炮发出沉闷的咆哮!并非传统的实体巨弩,而是包裹着高浓度净尘晶粉、铭刻着爆裂星纹的特制弹药!它们划过一道道苍白的轨迹,落入蛮族冲锋队列的中段!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并非以火焰和冲击波为主,而是绽放出大团大团刺目的净化白光!白光所及,那些身上幽蓝污染光芒最盛的蛮族战士,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发出凄厉非人的惨嚎,身体迅速消融、瓦解,连带着他们周围小片区域的污染能量都被暂时净化、驱散!
蛮族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阵型出现了明显的混乱。这种针对性的打击,显然超出了他们凭借血勇和污染硬冲的预料。
“斡亦剌!” 项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冰冷的战意,“你的先锋已折戟!还要让你的族人,在这峡谷中流尽最后一滴血吗?!”
峡谷外,斡亦剌的电子眼死死盯着屏障后方那道沉稳的身影。机甲内部,处理器高速运转,分析着战场数据,也回响着身后族人痛苦的呻吟和决绝的战吼。家园的焦土景象与眼前这条必须用血铺就的生路,在他冰冷的逻辑核心中激烈冲突。
“为了…生存!” 电子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悲鸣,斡亦剌的机甲猛地将功率推到极限,胸口的星纹回路甚至因为过载而迸射出电火花!“全军!不惜代价!突破它!”
他不再保留,受损的左臂机甲猛地抬起,那出现裂痕的等离子炮管强行凝聚起一团极不稳定的、混合了自身星纹之力和残余污染能量的幽蓝光球!他要以自身为核心,发动一次自杀式的冲击,为大军炸开通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微弱的、却带着奇异安抚频率的星纹波动,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一滴冷水,突兀地出现在战场边缘,扫过部分最狂躁的蛮族战士。那些战士眼中的疯狂血色竟稍稍褪去了一丝,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是凌彻!
她并未跟随主力南下,而是带着少数忠诚的、同样对星纹地脉抱有敬畏的部属,留在了靠近冰裂谷的边缘地带。她坐在一架临时改装的、由雪驳兽牵引的橇车上,左腿依旧包裹着厚厚的、浸透药液的绷带,脸色苍白如纸,但手中却紧握着一柄替代的、粗糙修复的解析杖。她无法大规模净化污染,也无法扭转战局,只能竭尽全力,试图安抚那些被悲愤和污染双重侵蚀、失去理智的同胞,希望能减少一些无谓的牺牲。
她的举动微不足道,却像一颗投入黑暗湖面的石子,在斡亦剌那被复仇和绝望充斥的处理器中,激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然而,这丝涟漪,瞬间便被更宏大、更恐怖的波动覆盖了!
… …
东海,归墟之眼。
那“睁眼”的溟鲲,头部黑暗漩涡的凝视,让万物失声,规则退避。沈无咎站在那足以撕裂灵魂的能量风暴中心,月白长衫的衣角开始出现被无形之力侵蚀、分解的迹象,但他脸上那温润而狂热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改变。
“感受到了吗?这渴望…这足以重塑世界的饥饿…” 他张开双臂,并非对抗,而是迎接。肌肤之下,那些如同活物般蜿蜒游走的幽暗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比周围归墟能量更加深邃、更加本源的黑暗!
昆仑墟的诅咒,深渊的容器——此刻,不再是枷锁,而是他通往力量的桥梁!
“来吧…” 沈无咎轻声低语,如同呼唤挚爱,“与我…合一。”
他主动放开了对体内那股深渊之力的最后一丝压制!
“轰——!!!”
仿佛整个归墟之眼都被引爆!粘稠的幽暗能量疯狂地向沈无咎涌来,不再是侵蚀,而是…融合!他肌肤下的暗纹如同无数张开的贪婪嘴巴,疯狂吞噬着来自溟鲲和归墟的本源力量!
痛苦?
那是足以让任何生灵瞬间崩溃、魂飞魄散的极致痛苦!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被碾碎重组,每一个念头都在被黑暗同化,灵魂如同被投入永劫的磨盘,承受着周而复始的撕裂与熔炼!
但沈无咎的脸上,依旧带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微笑。只有最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指尖,因为极度用力而刺破了掌心,几滴带着幽蓝光泽的血液无声滴落,瞬间便被周围的黑暗吞噬。
他的意志,如同一柄经过千锤百炼、淬炼了无数阴谋与野望的绝世神兵,在这毁灭与重生的洪流中,岿然不动!不是抵抗,而是驾驭!他将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当作淬炼锋芒的火焰;将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当作磨砺意志的砥石!
“呃…啊…”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闷哼,终于还是无法完全抑制地从他喉间溢出。但这声闷哼,并非屈服,而是…愉悦?是一种终于触摸到终极力量、得偿所愿的颤栗!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臂逐渐被幽暗的能量覆盖,皮肤变得如同溟鲲外壳般晶莹而坚硬,其下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浓缩的归墟之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无限扩张,与脚下这头太古巨兽的原始本能,与这片归墟之眼的古老意志,开始缓慢而坚定地…交织,融合!
归墟之眼深处,那枚黑暗的“瞳孔”似乎闪烁了一下,倒映出沈无咎那逐渐非人化的身影。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有序、却也更加危险的意志,正在诞生。
水寒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感受。他看到沈无咎的身体在能量中扭曲、重塑,看到那原本温润儒雅的气质被一种俯瞰众生的、冰冷的神性所取代。恐惧与崇拜,几乎同时达到了顶点。
… …
北疆,鹰喙峡。
就在斡亦剌凝聚的自杀性能量即将爆发的瞬间,那股源自东海归墟的、仿佛来自更高维度的恐怖意志波动,如同无形的海啸,横扫而过!
战场上,无论是疯狂冲锋的蛮族,还是严阵以待的联邦士兵,甚至是峡谷两侧山巅的观测者,所有生灵都在这一刹那,感到心脏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淹没了所有的思绪!
斡亦剌机甲内凝聚的能量骤然失控、逸散!他庞大的机身猛地一个踉跄,电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数据乱流!
项羽握戟的手猛地一紧,豁然转头望向东南海域,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是一丝骇然!那是什么?!这种感觉,远比星骸之眼失控更加可怕!仿佛是整个世界的底层规则,都在为之颤抖!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峡谷外呜咽的风声,和远处东海方向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深渊的…低沉咆哮。
斡亦剌稳住机甲,电子眼死死盯着屏障后的项羽,又仿佛穿透了他,望向那令他灵魂战栗的波动来源。家园被毁的悲愤,族人生存的渴望,以及此刻这笼罩一切的、令人绝望的恐怖威压… … 最终,化作了一声包含无尽复杂情绪的、金属摩擦般的低吼:
“项羽!你感受到了吗?!那是什么?!这…就是你们联邦要面对的…真正的敌人吗?!”
项羽收回望向东南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斡亦剌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盘龙戟再次扬起,指向峡谷外那依旧庞大的蛮族军队,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无论那是什么——”
“想踏过铁脊山,先问过我项羽手中的戟!”
“至于真正的敌人…”
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劈开这混乱的时空,
“…等我先宰了你们这群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的蠢货,再去东海,亲手把它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