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四夹着尾巴逃走后,黑金肥厂的工人们爆发出的笑声,在厂区上空回荡了很久。
这笑声里,是扬眉吐气的畅快,是对工厂的归属感,更是对李浩轩这个年轻厂长的无限信服。他们亲眼见证了,李浩轩是如何兵不血刃,谈笑间就让来势汹汹的对手丢盔卸甲,狼狈而逃。
这一刻,工人们的心,前所未有地凝聚在了一起。
李浩轩没有参与到工人们的欢庆中。他径直回了办公室,王富贵、孙建军和何卫国也跟着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太解气了!”孙建军一进门,就激动地一拍桌子,“厂长,您是没看见赵老四最后那副熊样,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来找茬!”
王富贵也笑着说:“是啊,这下他们该消停了。”
“不。”李浩轩摇了摇头,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表情却比刚才在外面时要严肃得多,“这只是个开始。狗被逼急了,不但会叫,还会跳墙咬人。”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从轻松转为凝重。
李浩轩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今天,赵老四明着来,被我们打了回去。他们发现明路走不通,就一定会走暗路,而且会更阴、更损。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何卫国赞同地点头:“厂长说得对。刘长山那个人我了解,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那我们怎么办?”孙建军的兴奋劲过去了,换上了担忧。
李浩轩冷笑一声。
“怎么办?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他看着孙建军:“你马上去把张家镇的张老板,还有王家集的王老板,几个拿货最多的经销商都请过来。就说我晚上在县里最好的饭店摆一桌,感谢他们对我们黑金肥厂的支持。”
“厂长,这个时候请他们吃饭?”孙建军有些不解。
“对,就是要这个时候。”李浩轩的眼神很亮,“今天这出戏,赵老四是主角,那几个执法的是配角,我们是对手。但还有一群最重要的观众,就是这些经销商。我要把今天发生的故事,亲口讲给他们听。”
“讲给他们听?”王富贵也愣了。
“没错。”李浩轩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我们不能等着红星厂去造谣,说我们被查封了,被停产了。我们要抢在他们前面,把真相告诉经销商。但不是去诉苦,而是去‘报喜’。”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黑金肥厂,不仅产品过硬,而且手续齐全,身正不怕影子斜!连三部门联合执法都拿我们没办法!这会给他们注入最强的一剂强心针,让他们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们干!”
“同时,我还要给他们一个更大的甜头。我要把他们,彻底变成我们的人。”
孙建军和王富贵听得云里雾里,但何卫国却听懂了,他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神色。这个年轻人,不仅懂技术,懂市场,更懂人心和权谋。
……
红星化肥厂,厂长办公室。
“废物!一群废物!”
刘厂长把办公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地全扫到了地上。茶杯、文件、烟灰缸,碎裂声和咆哮声,响彻了整个楼层。
赵老四低着头,站在办公室中央,大气都不敢出。他能感觉到,刘厂长的怒火,已是怒不可遏。
“我让你去办他!不是让你去给他唱赞歌的!”刘厂长指着赵老四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带去的人,最后倒把他夸了一顿!你告诉我,你都干了些什么!”
“厂长,我……我没想到他准备得那么周全。”赵老四的声音都在发抖,“那个姓李的小子,他把所有的证件都办齐了,厂里的安全规范,比我们厂做得都好!何卫国那个老王八蛋,把他知道的全用上了,我们根本找不到一点岔子!”
“找不到岔子?”刘厂长气得发笑,“赵老四,你是不是猪脑子!找不到,就不能制造一点吗?随便找个工人,塞点钱,让他操作失误一下,不就什么都有了?”
“我……我当时……”赵老四汗如雨下。
“你当时就被他吓破了胆!”刘厂长一脚踹在办公桌上,“他威胁要去县里告状,你就怕了?你忘了我们红星厂是什么单位!他是谁?一个乡巴佬!县领导是信他还是信我!”
骂了许久,刘厂长也累了,他跌坐回椅子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知道,现在发火已经没用了。盘外招失败,还被对方反将一军,红星厂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
他喘着粗气,点燃了一根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明着不行,暗着也失败了……”他喃喃自语,眼神变得阴狠,“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他抬头看向赵老四:“你,马上去安排人。在各个村里,给我散布消息。”
“散布什么消息?”
“就说,那个‘雪花牌’尿素,看着好看,其实是‘虎狼之药’!纯度太高,劲太大,农民不懂用量,用下去,非但不能增产,还会把庄稼苗子全都烧死!就叫‘烧苗肥’!”刘厂长咬牙切齿地说道。
“烧苗肥?”赵老四眼睛一亮,这招太毒了!
农民最怕什么?最怕一年的收成打了水漂!只要“烧苗”这个恐慌散布出去,谁还敢买“雪花牌”?
“对!你去找几个嘴碎的婆娘,给她们点好处,让她们在田间地头,到处去说。说得越邪乎越好!就说隔壁村的谁谁谁,用了雪花肥,一亩地的苗全死了,哭都找不到地方!”
“高!厂长,这招实在是高!”赵老四一扫颓气,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我马上去办!”
……
当天晚上,县城最大的国营饭店“迎宾楼”的包间里,酒菜飘香。
李浩轩坐在主位,孙建军和几个拿货最多的经销商分坐两旁。张老板、王老板等人,都有些受宠若惊。
酒过三巡,李浩轩放下了筷子。
“各位老哥,”他端起酒杯,环视一圈,“今天请大家来,一是感谢大家前几天的仗义出手,二嘛,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件今天刚发生在我们厂的趣事。”
他把上午“联合执法”的事情,用一种轻松、调侃的语气,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他没有刻意丑化对手,只是平铺直叙,重点突出了己方的准备万全和对方的无功而返。
经销商们听得津津有味,时而发出会意的笑声。当听到李浩轩最后那句“如果……是有人滥用职权,公报私仇,恶意中伤”时,张老板一拍大腿。
“说得好!李厂长,你这话,是说到我们心坎里去了!”张老板激动地说,“红星厂这几年,越来越不像话!仗着自己是国营,不把我们这些小经销商当人看!说断货就断货,说涨价就涨价!我们早就受够了!”
“没错!”王老板也附和道,“他们这次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说明他们是真急了!是被我们的‘雪花牌’打疼了!这反而证明,我们跟李厂长合作,是走对路了!”
李浩轩笑着压了压手:“各位老哥的支持,我李浩轩记在心里。我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要告诉大家,黑金肥厂的大门,永远为朋友敞开。我们不仅要做生意上的伙伴,更要做一个战壕里的兄弟。”
他话锋一转:“为了让我们这条船,走得更稳,更快,我决定,推出一个销售返利政策!”
“返利?”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对。”李浩轩伸出手指,“凡是我们的合作经销商,从今天起,每个月,根据你们的提货量,进行阶梯式返利!一个月提货超过两百袋的,每袋返利两毛!超过五百袋的,每袋返利五毛!超过一千袋的,每袋返利一块!”
“一个月提一千袋,光返利就能拿一千块!”
轰!
这个政策,让整个包间瞬间沸腾起来。
经销商们顿时两眼放光。
卖红星厂的肥,一袋挣一块五,就到头了。卖雪花牌,一袋挣三块,卖得多了,现在一袋又能多挣一块钱!利润直接是红星厂的两倍还多!
这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他们只要一心一意地卖“雪花牌”,一年下来,能比过去多挣好几倍的钱!
张老板激动地站了起来,端起酒杯:“李厂长!什么也别说了!从今天起,我张家镇的农资店,只卖雪花牌!红星厂的货,我一袋都不要了!我敬您一杯,全都在酒里了!”
“对!只卖雪花牌!”
“李厂长,我们跟你干了!”
经销商们纷纷起身,争先恐后地向李浩轩敬酒。
看着他们群情激昂的样子,李浩轩知道,釜底抽薪的计划,成了。
红星厂还想着怎么造谣污蔑,却不知道,他们的销售渠道,已经在今晚,被李浩轩用最直接的利益,彻底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