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宾楼的晚宴,像是一针强心剂,注入了所有经销商的血管。
第二天一大早,各个乡镇的农资店就上演了惊人的一幕。
张老板第一个行动,他把自己店里所有积压的红星牌化肥,全部搬到了门口,挂上了一个“清仓处理,九块一袋”的牌子。九块钱,比他的进货价还低了两块,纯粹是赔本甩卖。
他的举动,像是一个信号。王家集的王老板,李家村的刘老板……所有参加了昨晚宴会的经销商,不约而同地开始清仓红星厂的产品。他们宁愿亏本,也要腾出所有的仓库和店面,留给即将带给他们巨大利润的“雪花牌”。
一时间,红星化肥厂这个曾经的“香饽饽”,在县里的各个销售终端,成了无人问津的“烫手山芋”。
然而,就在经销商们热情高涨地准备大干一场时,一股谣言,悄无声息地在田间地头传开了。
“听说了吗?那个雪花牌的化肥,是‘烧苗肥’!”
“可不是咋的!俺们村里二柱子他三大爷的表哥,在隔壁县,用了那肥,一亩地的玉米苗,全烧死了!黄得跟火燎过一样!”
“哎呦,这么毒啊!看着白净,原来是虎狼药!”
赵老四找来的那几个嘴碎婆娘,拿了好处,办事效率极高。她们把编造的故事,说得有鼻子有眼,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充满了细节。谣言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此。
农民一辈子的指望,都在地里。而“烧苗”,是所有农民心中最深的恐惧。
这个谣言,正好击中了他们最担心的地方。
仅仅两天时间,“烧苗肥”的说法,就传遍了全县的村村落落。
那些原本已经买了“雪花牌”的农民,开始变得恐慌。他们把化肥袋子堆在角落里,不敢再用。那些准备购买的,也全都停下了脚步,转为观望。
经销商们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到了孙建军的手机上。
“孙哥!不好了!现在村里都在传,说我们的肥是‘烧苗肥’,没人敢买了!”
“是啊孙哥,我店里昨天刚拉来的一百袋,现在一袋都卖不出去了!还有人闹着要退货,我该怎么办啊!”
孙建军急得满头大汗,在办公室里团团转。他把情况报告给李浩轩时,声音里都带上了火气:“厂长!肯定是红星厂那帮孙子干的!这招太阴损了!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澄清啊!”
李浩轩坐在办公桌后,却很平静,似乎并不意外。
他掐灭了烟头,开口道:“急什么。澄清?你怎么澄清?你说你的肥不烧苗,农民就信了?谣言止于智者,但止不住恐慌。”
“那……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么污蔑我们吧!”孙建军急道。
“污蔑,有时候也是一种免费的广告。”李浩轩反而笑了,“他们说我们的肥劲大,会烧苗。这反而从侧面证明了,我们的肥,纯度高,劲头足!这比我们自己去宣传,效果好一百倍。”
他看向一旁的何卫国:“何工,看来,我们的‘售后服务’,该提前启动了。”
何卫国扶了扶眼镜,会意地说:“我明白。我已经把‘雪花牌’尿素的科学使用方法,写成了一份简单明了的说明书。”
李浩轩点了点头,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军绿色挎包。
“建军,挑十个口才最好,脑子最活的工人。王富贵叔,你从厂里账上,再提五千块现金出来。”
“厂长,这是要干嘛?”王富贵和孙建军都愣住了。
“红星厂送了我们这么大一份礼,我们当然要笑纳。”李浩轩目光一凝,“他们不是说我们是‘烧苗肥’吗?那我们就下到村里去,手把手地教农民,怎么用好这‘虎狼之药’!”
“我宣布,黑金肥厂‘农技下乡服务队’,现在成立!”
“我们的口号,不是去辟谣,而是去承诺!”
“我们要告诉所有农民,凡是愿意让我们指导施肥的,我们立下字据!增产了,你付钱;如果烧了苗,减产了,我们黑金肥厂,照价赔偿你一整亩地的损失!”
此话一出,孙建军和王富贵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照价赔偿一整亩地的损失!这得是多大的魄力才敢做出这样的承诺!
“厂长,这……这风险也太大了!”王富贵担忧地说。
“风险?”李浩轩笑了,“有何工的技术在这里,我们最大的风险,就是农民不敢用我们的好肥料!只要他们敢试,我们就赢定了!”
当天下午,一支奇特的队伍,从黑金肥厂出发了。
李浩轩亲自带队,孙建军和十名精挑细选的工人,人人背着一个军绿色挎包,里面装着崭新的《雪花牌尿素科学使用指南》。他们的第一站,就是张家镇。
张老板正在店里愁眉不展,看着门口闹着要退货的几个农民,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这时,李浩轩带着人,开着卡车,浩浩荡荡地来了。
“李厂长!您怎么来了!”张老板像是见到了救星。
“来帮张老哥你解决问题的。”李浩轩跳下车,对着那几个吵嚷的农民,朗声说道:“各位乡亲,我是黑金肥厂的厂长,李浩轩!我听说,大家担心我们的‘雪花牌’会烧苗,是吗?”
那几个农民看到正主来了,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你就是厂长?你们那肥,是不是用了就烧苗?我们可都听说了!”
李浩轩没有反驳,而是笑着从挎包里拿出一张说明书。
“老乡,您说对了一半。我们‘雪花牌’纯度高,劲头足,要是还按过去的老法子,直接大把撒在庄稼根上,那确实会烧苗。好东西,得有好用法。这就好比人参,您当饭吃,肯定要流鼻血。但您要是懂得怎么吃,那就是救命的宝贝!”
他把说明书递过去:“这是我们厂的何卫国总工程师,就是原来红星厂的何工,他亲自编写的施肥指南。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亩地用多少,怎么兑水,怎么追肥,都一目了然。”
农民们将信将疑地接过说明书,但脸上的担忧并没有减少。
李浩轩知道,光说不练假把式。
他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知道,大家还是不放心。空口白话,谁都会说。我今天来,就是来给大家吃一颗定心丸的!”
他从王富贵手里接过一个木箱,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
满满一箱子,全是崭新的人民币。
“这里是五千块钱!我今天,就在你们张家镇,找十块‘试验田’!”
“谁家愿意拿出地来,让我们‘农技服务队’免费给你施肥,指导你用肥!我们当场签协议,盖上我们黑金肥厂的公章!”
“秋收之后,如果这块地的产量,比你家其他地块的产量高,你再把这袋化肥钱给我们就行!如果,万一,出现了烧苗、减产的情况,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我们黑金肥厂,赔偿你这一亩地一整年的全部收成!这五千块钱,就是赔偿保证金!”
李浩轩的声音,的声音在街上远远传开。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李浩轩这这个大胆的承诺给震住了。
免费用肥,增产了再给钱,减产了还赔钱?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这意味着,参与这个“试验田”计划,对农民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挤了出来。正是当初在县农贸市场上,第一个买下“雪花牌”的那位。
他定定地看着李浩轩,浑浊的眼睛里透出几分精明。
“后生家,你说的这话,当真?”
“当真!”李浩轩看着他,语气坚定地回答,“我李浩轩,我们黑金肥厂,一言九鼎!”
老农沉默了片刻,把手里的旱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
他猛地一抬头,大声说道:“好!我信你!我家的二亩水浇地,就在村口,全村人都能看着!就拿来给你当试验田!要是真增产了,我给你立碑!要是烧了苗……哼,我也不要你赔钱,我自己认栽!”
“行!”李浩轩大喝一声,“就这么定了!孙建军,拿协议来!今天,我们就在这,打响反击的第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