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沼城,思过崖。
三日面壁期满。
三大弟子相继走出洞窟,彼此对视一眼,目光碰撞,空气中仿佛迸溅出墨绿色的毒火。
没有言语。
大师兄冷哼一声,袖袍一拂,化作一道黑烟率先离去。
二弟子眼神阴鸷,扫过三弟子,嘴角勾起一抹冷嘲。
三弟子则满脸不忿,狠狠啐了一口。
裂痕非但未因面壁弥合,反而如崖壁上的毒苔,在阴暗处疯狂滋长。
---
城主府,毒潭密室。
赫连屠听着心腹弟子的汇报,青黑色的面皮微微抽搐。
“他们……出来之后,就直接回了各自府邸?没有一人来向老夫请罪?”
“是……是的,师尊。”
“好,好得很!”赫连屠怒极反笑,干瘦的手掌猛地拍在毒潭边,溅起腥臭的汁液,“翅膀硬了,都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他深吸几口毒气,勉强压下翻腾的杀意。
“矿脉那边呢?”
“三号坑已经按您的命令封闭。但……但下面人都在传,说三少爷是因为给您的孝敬最多,才敢如此肆无忌惮,连大少爷都压制不住……”
“放屁!”赫连屠暴怒,“老夫何时……”
话到一半,他猛地顿住。
脑海中闪过三弟子前些时日确实进献过一批成色极佳的黑曜石原矿……
难道?
疑心一起,便再难遏制。
他浑浊的眼睛眯起,寒光闪烁。
“去,查查老三最近和哪些外人接触过?还有,老大、老二名下的产业,尤其是那些收益骤减的,也给老夫仔细查!”
“遵命!”
心腹弟子退下。
赫连屠独自留在密室,看着翻滚的毒潭,心中第一次生出某种失控的感觉。
这黑沼城的水,似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开始变浑了。
---
风吼城。
副城主钱庸,带着十坛“赤焰烧”和大量礼物,亲自前往石猿族聚居地。
效果出奇的好。
嗜酒如命的石猿族长老抱着酒坛就不撒手,族长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赫连城主既然有此诚意,此事……便暂且作罢。”族长沉声道,“但若再有下次……”
“绝不会!绝不会!”钱庸连连保证,趁机道,“族长,关于贵族‘金刚岩’的销路,钱某或许可牵线搭桥,引入炎汉商队,价格绝对公道。”
族长目光一闪,与长老对视一眼。
“炎汉?便是近日连下融城、金沙、铜戈三城的新兴势力?”
“正是。”钱庸压低声音,“炎汉宗仁德,商贸公平,且实力雄厚。若贵族愿意,钱某可代为引荐。”
族长沉吟片刻。
“此事,容我等商议。”
“静候佳音。”钱庸拱手,心中暗喜。鱼儿,已经游近了。
---
同一天,风吼城军营。
赫连铁看着麾下操练的裂风骑,心情却并不舒畅。
石猿族的麻烦虽暂时压下,但儿子赫连豹被他禁足府中,依旧吵闹不休。
更重要的是,府库中他最爱的“赤焰烧”存货眼见就要见底,钱庸送去石猿族的那十坛,更是让他心疼不已。
“妈的,这鬼算,办事倒是利索,就是手脚太大方!”他嘟囔着。
正烦躁间,亲兵来报。
“城主,城外有一游商,献上美酒十坛,说是……答谢城主维护商路安宁之功。”
“美酒?”赫连铁眼睛一亮,“什么酒?”
“说是……‘赤焰烧’。”
赫连铁一愣,随即大喜:“快!快请进来!不,老子亲自去!”
他大步流星冲出军营,果然见到一个灰衣斗篷商人,带着几辆货车等候在外。
车上酒坛的形制泥封,与他平日所饮一般无二!
“好!好!你这商人,懂规矩!”赫连铁拍着那商人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化身商人的庞统龇了龇牙。
“城主威震四方,小民略尽心意。”庞统躬身,声音沙哑。
“说得好!来人,把酒搬进去!今晚老子要痛饮!”
赫连铁哈哈大笑,又看向庞统。
“你不错!以后在这风吼城地界,有什么麻烦,报我赫连铁的名字!”
“多谢城主!”庞统低头,斗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
第一步,投其所好,成功。
---
黑沼城,暗流愈发汹涌。
关于三大弟子互相倾轧、城主偏私的流言愈传愈烈。
甚至开始出现“城主年老,功法反噬,已无力掌控大局”的恶毒猜测。
诸葛亮坐镇融城,通过地网传来的密报,冷静地调整着策略。
“给二弟子匿名传信,透露大师兄正准备联合部分长老,在下次资源分配会议上对他发难。”
“让人在三弟子管辖的坊市制造几起不大不小的混乱,嫁祸给大弟子麾下的势力。”
一条条指令发出,如同无形的手,拨动着黑沼城那根早已紧绷的弦。
---
风吼城,钱庸府邸密室。
“庞先生,赫连铁已收下酒,对‘游商’赞赏有加。”钱庸低声道,“石猿族那边也已初步接洽,对与炎汉交易颇有兴趣。”
光影中的庞统声音带着笑意:“钱副城主办事得力。接下来,还需副城主在赫连铁耳边,多多‘提醒’一下炎汉商路的好处,以及……与石猿族加深合作,对稳定后方的重要性。”
“庞先生的意思是?”
“让赫连铁觉得,与炎汉合作,利大于弊。甚至,可以允许炎汉商队在风吼城设立一个小的货栈。”庞统道,“当然,这需要钱副城主‘力排众议’,‘苦心劝说’。”
钱庸眼中精光一闪,明白了。
这是要让他一步步,将风吼城引向与炎汉合作的道路,同时提升他本人在赫连铁心中的地位和价值。
“在下明白。”
“很好。事成之后,承诺给副城主的,一分不会少。”
---
数日后。
黑沼城,资源分配会议上。
二弟子率先发难,指责大师兄麾下势力恶意打压他的产业。
大师兄反唇相讥,斥其管理无方,亏损活该。
三弟子在一旁阴阳怪气,煽风点火。
会议不欢而散。
赫连屠气得当场毒功失控,毒煞之气弥漫大殿,伤及数名无辜长老。
人心,愈发离散。
---
风吼城。
在钱庸的“苦心劝说”下,赫连铁考虑到石猿族的稳定和“赤焰烧”的来源,终于勉强点头,同意允许炎汉商队在城内设立一个小型货栈,专门收购金刚岩等特产。
消息传出,石猿族大喜过望。
钱庸在城中声望,悄然提升。
融城,丞相府。
诸葛亮收到两份密报。
一份来自黑沼:“裂痕已深,只待最后一击。”
一份来自风吼:“货栈已立,钉子埋下。”
他执起棋子,在沙盘上轻轻敲击。
赌局过半,胜负的天平,已开始倾斜。
【第四百九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