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标准时,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流逝。
凌九天换下了时渊的制式服装,重新穿上了当初离开星垣界时那身经过炼制的青色法袍,只是腰间多了一枚银灰色的时渊徽记。他将生命源石母晶贴身藏好,混沌钟碎片在识海中温养,断流短刃悬在腰侧,一切准备就绪。除了战斗装备,他还携带了由墨衡博士紧急编写的、基于“旧日纪元”档案碎片整理的《上古神族遗迹特征与能量波动索引》,以及一个能够记录并初步分析高维信息结构的便携式“遗响共鸣器”。
铁幕的暗银色动力装甲进行了新一轮的适应性调整和伪装,外表更贴近星垣界某些大型宗门可能使用的“高阶战争傀儡”或“上古机关术”造物,内部的能量核心与侦测系统则全部升级。冰语依旧是一身素白,只是外罩了一件能隔绝气息、模拟灵压波动的斗篷,手中多了一根看似普通、实则内嵌多重破禁与冰封符箓的玉簪。
三人集结在通往星垣界的跨界传送阵前。这一次的传送阵并非时渊常规制式,而是借用了隐藏在时渊外围、早已废弃的“古蜀道天梯”的某个隐秘锚点。这条通道更加古老,也相对隐蔽,能最大程度减少被黑暗势力或星垣界某些强大存在提前察觉的风险。
慕时雨亲自前来送行。她看着眼前这三人组成的特殊小队——坚韧如钢的铁幕,冷静如冰的冰语,以及眼神中多了几分沉淀与决绝、身负巨大秘密与使命的凌九天。
“星垣界不同于t-1784或K-77,那是真正的修真大世界,规则完善,强者如林,势力盘根错节。”慕时雨郑重嘱咐,“你们的身份是‘域外游历者’或‘隐世传承探寻者’,尽量低调。铁幕负责战术和外交,冰语应对精神层面威胁与遗迹探索,凌九天……你则是感应与共鸣的核心。记住任务优先级:获取上古神族关于原初之暗的有效信息第一,确认并接触星垣界本源意志或其守护者第二,收集本源神器碎片线索第三。若遭遇孵化场相关势力渗透,则不惜代价,清除并获取其活动证据。”
她将一个巴掌大小、似金似玉的令牌交给凌九天:“这是‘时渊密令’,蕴含玄咎巡天使的一丝本源印记。在极端情况下,若确认找到关键信息或遭遇无法对抗的威胁,可激发此令,它会尝试在星垣界相对薄弱的界域屏障处,打开一条通往时渊预设安全坐标的临时通道。但机会只有一次,且动静极大,慎用。”
凌九天接过令牌,入手温凉,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瀚但内敛的时空之力。“明白,执剑大人。”
慕时雨目光扫过三人,最终定格在凌九天脸上,声音放低,仅限三人可闻:“凌九天,我知道你心中疑问重重,压力如山。但记住,无论你的血脉源头与黑暗有何纠缠,此刻站在这里的你,选择守护与探寻的你,才是真实的你。混沌钟选择了你,不是因为你可能是谁的‘蓝图’,而是因为你的‘现在’与‘未来’。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心中的秩序之光。”
凌九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郑重颔首:“我会的。”
“出发吧。愿时序指引你们前路。”慕时雨退后一步,启动了传送阵。
古老的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苍茫而悠远的气息,与凌九天记忆中通过古蜀道天梯穿越时的感觉隐隐呼应。光芒吞没了三人的身影。
这一次的跨界传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长和颠簸。仿佛穿越的不是空间,而是层层叠叠、厚重无比的时间尘埃与文明断层。耳边隐隐有古老祭祀的吟唱、神魔征战的怒吼、以及天地初开时的混沌雷鸣。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清新的、蕴含着浓郁灵气的空气涌入鼻腔,风中带着草木的清香与一丝淡淡的、属于旷野的苍凉。
光芒散尽。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在月色下泛着银灰色光泽的荒原。地面并非泥土,而是坚硬无比、布满天然道纹的“星陨铁”矿脉,零星生长着一些闪烁着微光的低矮灵草。夜空格外清澈,繁星如沙,汇聚成一条横贯天际的璀璨银河,其壮丽远超熵界所能见。远处,地平线的尽头,隐约有巍峨连绵、仿佛接天连地的巨大山脉轮廓,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
星垣界,他回来了。
但与记忆中初次抵达时相比,凌九天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
空气中的灵气虽然浓郁,却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迟滞”感,仿佛流动不畅。时渊之瞳悄然开启,淡金色的视野中,天地间流淌的法则光带,似乎比记忆中黯淡了一些,边缘处甚至能看到极其细微的、如同生锈般的暗淡斑点。更远处,那横亘天际的银河深处,似乎有一点极其隐晦的、不断明灭的“暗斑”,散发出让他怀中混沌钟碎片微微警惕的波动。
“已抵达星垣界‘北邙星陨荒原’,坐标确认,距离最近的大型人族聚居区‘铁岩城’约三千里。”铁幕迅速完成了基础环境扫描,“检测到广域灵气浓度下降趋势,局部地区法则活跃度异常偏低。时空结构总体稳定,但存在多处微弱的‘规则锈蚀’信号,分布无明显规律。”
冰语静立片刻,感受着空气中的信息流:“世界‘背景音’中夹杂着极其微弱的‘杂音’,类似低语,但无法解析内容,源头分散。存在少量精神污染残留迹象,但年代似乎较为久远,正在被天地灵气自然净化。”
凌九天将心神沉入《星锚共鸣术》,尝试感应星垣界的“秩序频率”。反馈回来的,是一种宏大、深厚、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的“回响”,不如时渊网络清晰,却比K-77世界稳定无数倍。而在这种宏大回响的底层,他确实捕捉到了几缕极其细微、却与“孵化场”主茧脉动同源的黑暗韵律,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虽然稀薄,却异常顽固地存在着。
“黑暗的渗透……已经开始了。比我们预想的可能更早,更隐蔽。”凌九天沉声道。
铁幕点点头:“这与议会的情报吻合。星垣界作为上古神战主要战场之一,封印众多,遗迹遍地,本源受损但未灭,既是抵抗黑暗的重要堡垒,也可能因其遗留的‘伤痕’和‘宝藏’,成为黑暗势力重点侵蚀和利用的目标。”
他调出星图投影,上面标注了几个初步可疑的“规则锈蚀”信号点和墨衡博士推测可能存有上古神族关键遗迹的区域。“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位于荒原东南方向约万里之外的‘坠星湖’。根据记载,那里曾是上古某支擅长‘观星定序’的神族部落祭祀之地,湖底可能存有部分未完全损毁的‘星序祭坛’遗迹。那里也是近期监测到的‘规则锈蚀’信号相对较强的区域之一。”
“事不宜迟,出发。”冰语言简意赅。
三人没有选择高调飞行,而是由铁幕放出两具经过伪装的、形似青铜狮鹫的低空飞行法器。法器速度不慢,且能很好地融入星垣界的修真环境。
乘坐法器飞离荒原,下方的景色逐渐变化。出现了稀疏的林地、蜿蜒的河流,偶尔能看到被阵法笼罩的小型村落或修士洞府的灵光。但总体而言,人烟稀少,灵气虽然还行,却缺乏蓬勃的生机感。
飞行途中,他们刻意避开了一些有明显宗门标识或强大气息波动的区域。凌九天默默观察着这个世界,与记忆中在九宗小比、黑潮前线时的经历对比,心中那份不安越发清晰。星垣界的“疲惫”与“隐伤”,或许远不止议会监测到的那些。
数日后,当他们逐渐接近坠星湖区域时,异常开始明显起来。
首先是灵气变得浑浊,其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金属腐朽的腥气。下方的植被也开始变得稀疏、扭曲,一些树木的枝叶呈现出不正常的灰败色。
紧接着,凌九天怀中的混沌钟碎片传来了清晰的、带着厌恶与警惕的震动。他立刻示意降低高度,放缓速度。
透过稀薄的云层向下望去,所谓的“坠星湖”已然面目全非。
那原本应该是一片浩瀚如镜、倒映星辰的湖泊,此刻湖水却呈现出一种污浊的暗绿色,湖面漂浮着大量翻着白肚的死鱼和腐烂的水草,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湖边原本的祭坛遗址所在的山坡,更是被一片蠕动着的、暗红色的“菌毯”所覆盖!菌毯上生长着一些扭曲的、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的血管与神经丛般的怪异结构,正缓缓吞吐着与“规则锈蚀”同源的暗淡光芒。
而在湖边不远处,几个穿着统一黑色劲装、胸口绣着狰狞鬼首图案的修士,正指挥着一些眼神麻木、动作僵硬的“苦力”,将一些散发着污秽气息的黑色晶体,埋入特定的方位。他们周围,布置着一个简易却邪气森森的阵法,正在不断抽取着湖水中和地脉里的某种能量,注入到那片暗红色菌毯之中!
“是‘黑煞宗’的人!”凌九天瞳孔一缩,认出了那鬼首图案。黑煞宗是星垣界一个亦正亦邪、行事诡秘的魔道宗门,擅长操纵阴煞死气与毒物。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明显与那暗红色菌毯有关!那菌毯的气息,让凌九天想起了t-1784世界的“逻辑腐蚀”菌斑,但更加“生物化”,且带有明显的星垣界本地煞气特征。
“他们在用邪阵催化那种‘腐蚀菌毯’的生长!”冰语冷声道,“那菌毯在吞噬此地的地脉灵机和残留的星序法则!这与‘规则锈蚀’现象完全吻合!”
铁幕的扫描仪锁定了那几个黑煞宗修士和下方的阵法:“检测到阵法能量与菌毯核心存在微弱的暗物质辐射共鸣。这些修士……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在喂养什么。他们只是被利用的工具,或者,是黑暗势力在此界发展的‘下线’。”
凌九天看着那片污浊的湖泊、蠕动的菌毯、以及忙碌的黑煞宗修士,又抬头望了望天际那隐约的“暗斑”,一股强烈的使命感与紧迫感涌上心头。
星垣界的天空下,黑暗的触角已然悄然蔓延。而他们的“天域溯源”之旅,从这被污染的神族遗迹开始,注定将充满艰险与未知。
第三卷《时渊守望》,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