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檐角的星尘蝶就抖着翅膀醒了。它们翅膀上的磷粉沾了夜露,飞过藤架时,在糖丝巢上扫出细碎的光——星虫们已经开始忙碌,有的拖着玉米须往巢里塞,有的趴在竹管碎片上舔残留的糖渍,最勤快的那只正用后腿蹬着颗糖碎,往藤架最高处挪,像是要把甜味挂在晨光能最先照到的地方。
苏一推开门时,脚边的石阶突然“咔嗒”响了声。低头一看,竟是昨夜星毯上长出的星草芽,不知何时顺着石阶的缝隙爬了下来,草叶卷着颗半融化的糖珠,珠里裹着片更小的星草叶,叶面上用露水写着个淡青色的“早”。
“是星脊山的孩子们在回礼呢。”街坊奶奶端着陶碗出来,碗里盛着新蒸的玉米糕,热气裹着甜香往藤架上飘。星虫们立刻丢下活儿,成群结队地飞过来,落在碗沿上,用触须沾着糕上的糖霜,沾一下就往巢里飞,像是在搬运星星点点的光。
小孙孙举着个竹编小篮跑过来,篮里是他昨夜用玉米壳做的小盒子,每个盒子里都放着颗裹着星草粉的糖。“给星虫当路上的干粮!”他踮着脚把盒子挂在藤架上,刚挂好,就有只星虫钻了进去,探出脑袋冲他晃触须,触须上还沾着点粉白色的糖渣。
影族使者蹲在老槐树下,正用星草茎编新的竹管。他手指翻飞,编到一半时,忽然往管里塞了片刚摘的槐叶。“东崖的槐花香,该让星脊山的孩子们闻闻。”他说着往槐叶上滴了滴忆糖浆,叶片立刻舒展开,叶脉里渗着琥珀色的光,“这样就算叶干了,甜味也跑不了。”
林夏在院里翻找出个旧陶罐,往里面装了把石阶边的赭石泥——是昨夜星虫带来的星脊山泥土。她刚把泥铺平,就见苏一从屋里捧来个小布包,打开来,是些晒干的玉米花,每粒都胀得圆滚滚的,沾着层细糖。“把这个混在泥里,”苏一抓起一把撒进去,“星虫筑巢时,就能把玉米的香也织进糖丝里。”
太阳爬上山头时,藤架突然轻轻摇晃起来。那些昨夜刚开的糖花不知何时结了果,坠着些指甲盖大的小糖荚,荚壳裂开道缝,露出里面亮晶晶的糖粒,像一串串迷你的星星。最让人惊喜的是藤架的根须——它们竟顺着陶盆往下长,钻进了装星草茶的陶罐里,根须上挂着细小的气泡,泡里裹着星虫翅膀的磷光,在茶水里慢慢悠悠地转。
“快看!”小孙孙突然指着巷口,那里的石缝里冒出更多星草芽,芽尖都顶着颗糖珠,顺着巷口往远处蔓延,像是在铺一条新的糖路。而星尘蝶们正沿着这条路飞,翅膀扇动的节奏,竟和星脊山传来的风声渐渐合上了拍。
影族使者把编好的竹管挂在藤架上,管里除了槐叶,还塞了片他用东崖石粉画的画:老槐树的枝桠上,星虫的糖丝巢和星尘蝶的翅膀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光,哪是甜。他刚挂好,就有只最大的星虫落上去,用触须敲了敲竹管,像是在说“包在我身上”。
林夏往每个糖丝巢里都放了片烤干的玉米叶,叶上抹了层新熬的山海糖浆。星虫们立刻围上来,有的趴在叶上打滚,有的用糖丝把玉米叶缠成小卷,还有的干脆衔着叶片往背上的竹管里塞——它们像是知道,这些带着烟火气的甜,才是最该被驮去星脊山的信。
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星草和玉米的香。藤架上的糖荚轻轻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像无数个小铃铛在催着出发。苏一看着星虫们开始往竹管里装东西,忽然发现昨夜那只蛰过她的小星星虫,正抱着颗玉米花往自己的巢里钻,钻进去前,还回头冲她晃了晃沾着糖的触须。
她忽然想起星草叶上的字,想起玉米壳里的糖,想起石缝中悄悄爬远的星草芽。原来那些被甜味填满的空隙,从来都不是距离,而是让思念慢慢生长的地方——就像这藤架,昨天还只是竹管和星草茎,今天已爬满了糖藤,明天,定会牵着更多的甜,往彼此心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