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畦的和声漫过田埂时,瘦小男孩正把最后一把麦种撒进翻好的土地。种子落进泥土的瞬间,突然发出细碎的“啵啵”声,像在回应菜畦的调子。他蹲下身扒开土块,发现每粒麦种的壳上都印着微光组成的音符,和生长表上的字迹纹路一模一样。
“种子把歌藏进肚子里啦。”男孩刚说完,扎辫子女孩抱着布偶跑过来,布偶裙摆的蝴蝶花纹扫过田垄,泥土里立刻钻出细细的绿芽,芽尖顶着光团,光团里飘出她数蝴蝶的声音:“一只、两只……”数到第五只,绿芽突然抽出叶片,叶片展开的“啪”声正好合上布偶贝壳哨的调子。
渔排阿叔划着船往河对岸送新采的菱角,船桨搅起的水花溅到岸边的泥土里,竟催出一片小小的芦苇。芦苇摇晃的“沙沙”声混着河水的旋律,又和麦田的种歌声缠在一起,像根无形的线,把河岸两边的声响都串了起来。“连水花都能种出歌呢。”阿叔笑着把菱角抛给岸边的村民,菱角落地的“咚咚”声也成了旋律的一部分。
重症病房的孩子坐在轮椅上,看着李医生把菜畦分来的新苗栽进花盆。新苗扎根时,花盆突然“嗡嗡”震动,盆底渗出的水珠在地上画出音符,和他掌心残留的星光音符慢慢重合。“它们要跟着我回家啦。”孩子轻轻抚摸叶片,新苗立刻发出清亮的颤音,像是在答应会把万物的和弦带到病房里。
小安的生长表被风卷着飞过田野,表页掠过之处,泥土里的种子纷纷破土,抽出的芽尖都顶着发光的音符。表页最终落在村口的老槐树上,被树胶牢牢粘在枝干上,渐渐和树皮长在一起,表上的字迹顺着年轮蔓延,在树心结成个拳头大的光团,像颗永远不会发芽的旋律种子。
夕阳西下时,全村人都听见了老槐树传出的歌声——那是所有旋律融合后的样子,温柔又有力,像无数双手在轻轻托着这片土地。小安摸了摸树干,树皮下的光团轻轻跳动,像在说:“只要有人记得,旋律就永远在生长。”
夜色漫过田埂时,老槐树的歌声渐渐沉进泥土里。瘦小男孩数着麦种发的芽,发现每片新叶展开的弧度,都和他傍晚哼的调子重合。他把耳朵贴在麦秆上,听见种子在根茎里唱歌,一句一句顺着土壤的缝隙往深处钻,像是在给大地的脉搏填词。
扎辫子女孩的布偶被晾在窗台,裙摆的蝴蝶花纹在月光下轻轻扇动,每扇一下,院子里的薄荷就发出一声清响。她数着薄荷的叶片数,数到第七片时,布偶的贝壳哨突然自己响了,哨音掠过菜园,惊得菜畦里的和声齐齐拔高了半度,像群被逗笑的孩子。
李医生推着轮椅穿过医院的长廊,花盆里的新苗正随着走廊灯的明暗调整音调。重症病房的孩子伸出手指,指尖刚触到叶片,整栋楼的玻璃窗突然嗡嗡共鸣,把田野的歌声、河水的调子都筛了进来,在天花板上织成张发光的音谱。护士站的风铃跟着摇晃,叮当声正好补上音谱里空缺的半拍。
小安趴在老槐树下,看见树影在地上写出流动的音符。她试着跟着哼唱,树心的光团突然迸出细碎的火星,落在她手背上化成个小小的音符胎记。远处的麦田里,所有麦秆都朝着槐树的方向弯曲,穗子相撞的“沙沙”声,像在齐声应和她的调子。
夜风裹着各种声音往远处飘,过了河,越了山,钻进城市紧闭的窗缝里。某个加班人的耳机里,突然混进一阵陌生的旋律,像麦种破土,又像河水摇桨——那是旋律的种子,正悄悄在新的土壤里,开始找自己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