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的空调出风口突然飘出片细小的绿芽,卷着半透明的音符撞在加班人的电脑屏幕上。他正对着空白文档发呆,指尖无意识地跟着芽尖的颤动轻点桌面,“笃、笃笃”的节奏竟和记忆里乡下老井的轱辘声重合。屏幕右下角的音乐软件突然自动播放,伴奏里混进阵清晰的麦秆摇晃声,他盯着文档里刚敲出的句子,发现每个标点都带着淡绿色的光晕。
幼儿园的午睡室里,扎辫子女孩寄来的布偶被摆在玩具架最高层。阳光透过纱窗斜斜照进来,布偶裙摆的蝴蝶花纹在地板上投下会动的影子,追着影子跑的小男孩突然停下,指着墙角喊:“那里有草在唱歌!”保育员蹲下身,果然看见墙缝里钻出株迷你芦苇,穗子正随着孩子们的呼吸轻轻摇晃,发出只有孩童能听见的细语。
重症病房的花盆已经长得比轮椅还高,藤蔓顺着输液架往上爬,将吊瓶里的药液染成淡金色。孩子举着放大镜看叶片上的纹路,发现那些脉络竟是用音符串成的,连起来正好是渔排阿叔划桨的调子。护士来换输液袋时,藤蔓突然轻轻缠住她的手腕,袋里的药液滴落在托盘上,“滴答”声和芦苇的细语、麦秆的沙沙声融在一起,在病房里织成张柔软的网。
小安收到城市寄来的照片时,老槐树的光团正顺着树根往地下蔓延。照片里,写字楼的窗台冒出串绿芽,幼儿园的墙缝里开满了带音符的小花,重症病房的藤蔓已经爬上了窗户,叶片在玻璃上印出成片的旋律。她摸着树干上自己的名字,突然听见树心传来声轻笑,像有无数颗种子正在远方破土。
加班人索性关掉文档,跟着屏幕上跳动的绿芽哼唱起来。楼下便利店的微波炉突然“叮”地响了一声,恰好接上他跑调的尾音。店员捧着刚热好的饭团抬头,看见玻璃门上凝着层水雾,雾里浮着细碎的音符,正随着推门的风滚进街道——公交站台的广告牌在播放麦田纪录片,画面里的麦浪起伏声,竟和站台顶棚的雨声完美合拍。
幼儿园的迷你芦苇已经抽出新穗,孩子们午睡时,穗子上的音符会悄悄落进他们的梦里。有个总爱哭闹的小姑娘醒来,突然指着窗外说:“蝴蝶在教云唱歌。”保育员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天边的卷云正被风推着移动,边缘掠过塔吊的瞬间,发出类似贝壳哨的清亮调子,和布偶裙摆的影子应和着。
重症病房的藤蔓开出了淡紫色的花,每朵花心里都浮着个小小的光团。孩子把耳朵贴在花盆上,听见花根在土里写歌,歌词里有菜畦的露水、渔排的菱角香,还有老槐树的年轮声。李医生来查房时,花瓣突然簌簌落下,落在病历本上化成行会发光的字:“旋律能治所有疼。”走廊尽头的自动门开了又关,气流卷着花香漫到电梯口,让刚下班的护士忍不住跟着哼起不成调的曲子。
小安把照片贴在老槐树的树干上,树胶立刻漫过来,将城市的影像融进树皮的纹路里。她数着树影里新增的音符,突然发现有个音符长得和自己的胎记一模一样。风从河对岸吹来,带着芦苇的沙沙声、医院的药香,还有写字楼里隐约的键盘声——所有声音在树心的光团里打了个转,又变成新的种子,乘着夜色往更远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