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云栖村,还浸在未散的雾里。雾不是厚重的浓白,是像揉碎的云絮那样轻软,贴在青瓦上,顺着屋檐垂成细绒绒的帘,裹住溪边的垂柳——柳叶被雾水浸得透亮,绿得发嫩,风一吹,雾珠就顺着叶脉滚下来,“嗒”地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圈湿痕。
陆砚辞和菲姐沿着溪边的小路慢慢走,鞋底踩着带雾的青草,软乎乎的,还沾着细碎的草叶。溪水就在脚边,不是湍急的“哗啦啦”,是漫过鹅卵石的“潺潺”,带着水草的软意,偶尔有小鱼摆尾蹭过石头,溅起极小的水花,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头顶的树枝上,麻雀“啾啾”地跳着,远处山坳里传来山雀的长鸣,一短一长,像天然的旋律,把清晨的静谧衬得更透亮。
“小陆,你听。”菲姐忽然停下脚步,指尖轻轻碰了碰垂到眼前的柳叶,睫毛上还挂着颗细小的雾珠,她闭上眼睛,嘴角慢慢弯起来,“这溪水声,不是硬邦邦的,是软的,像在哼调子;还有这鸟叫,麻雀的短音当拍子,山雀的长音当旋律……太治愈了。”
她睁开眼,眼底亮着细碎的光,像落了晨雾里的星子:“我们写首歌吧?就写这种‘山海抱着自然’的感觉——不是刻意的宏大,是像现在这样,能摸到雾、听到水、闻见草香的踏实。”
陆砚辞看着她眼里的光,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碰过雾水的凉,忍不住笑了:“好啊。歌名不如叫《山海谣》?‘谣’字软,配这种自然的调子刚好。”他掏出手机,点开录音软件,屏幕映着溪边的雾,“主歌部分,我们写山的沉静——比如晨雾里的古村,青石板上的苔藓,还有老树枝桠的影子;副歌就写海的辽阔,不用写惊涛骇浪,写涨潮时漫过沙滩的浪,远帆在天边的剪影,还有海风里的咸气。”
菲姐凑过来看他手机屏幕,手指点了点录音键旁边的空白处:“就这么定!主歌要慢,像山慢慢醒过来;副歌要舒展,像海慢慢铺开。”
两人踩着雾,快步走回小院。院子里的老桂花树落了一地花瓣,踩上去软软的,香气混着雾水,飘进敞开的书房。陆砚辞从墙角拿起那把旧木吉他——琴身是浅原木色,侧面有几道浅浅的划痕,是上个月去草原勘景时,不小心蹭到石头留下的,弦上还沾着点草原的细沙。他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指尖轻轻拨了下弦,“叮”的一声,清透的音色像溪水漫过石头,瞬间把屋里的雾气都染得温柔了。
没有事先谱曲,他就跟着清晨的感觉弹——开头是简单的分解和弦,慢而轻,像雾慢慢飘过来;弹到第二句,旋律微微上扬,像太阳刚漫过山顶,把雾染成淡金。菲姐坐在对面的石凳上,手轻轻搭在膝盖上,跟着旋律轻轻晃着腿,等他弹到重复的段落,自然地开口哼唱:“雾绕着山尖,水漫过石边,风把云揉成线……”
她的声音不是刻意的清亮,是带着气音的空灵,像雾里的鸟叫,轻轻的,却能钻进心里。陆砚辞弹到某个转音时,手指顿了顿,菲姐立刻接了个和声,音准刚好卡在他留白的地方,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没有提前商量,没有反复试错,就像溪水顺着河道走那样自然。
不过半小时,《山海谣》的雏形就有了:主歌的旋律软而沉,像山稳稳地立着;副歌的旋律往上扬,像海朝着天边铺;结尾又落回轻柔,像雾慢慢散了,只剩溪水还在流。
陆砚辞放下吉他,指尖还留着弦的温度:“菲姐,副歌部分,我觉得可以加两层和声。你的声线空灵,像海面上的风,一直铺在下面当底色;我偶尔加几句低沉的,不用多,一两句就好,像山的回声——这样一轻一重,就像山海在对话,刚好扣住歌名。”
“这个想法太妙了!”菲姐一下子站起来,差点碰倒石凳上的水杯,雾水都震得晃了晃,“还有前奏和间奏!我们别用电子音效,就把刚才溪边的流水声、鸟叫声录进去——早上的溪水声软,带着雾的湿气,间奏用中午的,阳光晒透了,水声会亮一点,再混上山雀的长鸣,比任何合成器都鲜活!”
站在一旁的制作人老王,原本是来和陆砚辞对接《焚天武帝》预告片配乐的,这会儿抱着笔记本,早就忘了记笔记,手指无意识地跟着旋律打拍子,连眼镜滑到鼻尖都没察觉。等两人说完,他猛地一拍大腿,掏出手机,声音都有点发颤:“我马上让团队带顶级的户外收音设备来!明天一早就能到!”
电话接通,他对着听筒语速飞快地说:“对,要最专业的防风麦克风,溪边风大,别让杂音混进去!再带三支高灵敏度录音笔,我们要录不同时段的声音——早上五点的雾中流水,中午十二点的阳光流水,傍晚的鸟归巢声,都得收!还有防潮垫,溪边潮,设备不能沾水汽!”
挂了电话,老王看着陆砚辞和菲姐,语气里满是感慨:“做了二十年音乐,我见多了靠电子音效堆出来的‘自然风’,第一次见真的要钻进自然里录声音的。这才是音乐该有的样子啊——不是坐在录音棚里编旋律,是从雾里、水里、草里‘长’出来的,有气儿,活的。”
菲姐笑着捡起一片落在石桌上的桂花,放在鼻尖闻了闻:“其实音乐和拍戏一样,都要‘真’。拍戏要实景,唱歌要真声,连伴奏都得是真的自然声,这样听的人才能摸到里面的温度。”
陆砚辞拿起手机,点开刚才在溪边录的一段短音——里面有溪水的“潺潺”,有麻雀的“啾啾”,还有菲姐刚才轻声说“太治愈了”的尾音。他把手机递过去,两人凑在一起听,雾还没散,从窗外飘进来,裹着手机里的声音,像把整个清晨都装在了小小的屏幕里。
“明天早上五点,我们去溪边录音?”菲姐抬头问,眼里还亮着灵感的光。
陆砚辞点头,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的录音文件,名字已经改成了“《山海谣》-晨雾流水”:“去,赶在雾散之前,录最软的那阵水声。”
小院里的雾慢慢淡了,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来,洒在桂花上,把花瓣染成金的。老王已经在给团队发定位,屏幕上跳出“云栖村溪边,明天四点集合”的消息;陆砚辞的吉他还放在藤椅上,弦上的雾珠慢慢干了,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菲姐把刚才哼唱的歌词写在石桌上,用树枝划的,一笔一划,还沾着泥土的香。
这首从晨雾里长出来的《山海谣》,还没正式录制,就已经有了自然的温度——像山那样稳,像海那样软,像云栖村的清晨那样,能让人摸到雾的凉、水的软、草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