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像一阵带着争议的风,刮过异人界的每一处角落,没带来预期的平静,反倒掀起了更汹涌的质疑浪潮——那些被战火熏红了眼的散修,那些习惯了“无利不起早”的势力,怎么也不肯相信,乱世里会有人真的只救性命、不问恩怨。
城南的破酒馆里,几张缺腿的木桌拼在一起,桌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污。七八个散修围坐成团,酒壶歪倒在桌上,浑浊的酒液顺着桌缝往下淌,混着地上的血渍,黏得桌面发腻。一个脸上带疤的散修抓起抄录的声明,“啪”地拍在桌上,纸页被震得发颤,语气里满是嘲讽:“中立?笑话!这世道哪有真正的中立?要么帮围剿的官军,要么帮三十六贼,哪有两头不得罪的道理?”
“就是!”旁边一个断了半只耳朵的散修端起酒碗,猛灌一口,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流,浸湿了衣襟,“我看这罗恩定是有所图谋!要么是想借着救治点收买人心,日后拉帮结派占山头;要么是想趁机打听八奇技的线索——你想啊,来疗伤的人里,保不齐有见过残卷、知道内情的,他随便问两句,不就全露了?”
角落里,一个穿灰袍的老散修抱着胳膊,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却没开口反驳——他活了大半辈子,见多了乱世里的“伪善”:有人打着“救人”的旗号,实则为了抢夺伤员身上的异术秘籍;有人表面喊着“中立”,暗地里却给某方通风报信换好处。罗恩这声明说得太完美,反倒像裹了糖衣的陷阱,让人不敢轻信。
更嚣张的是西边的“黑风寨”——一群靠劫掠为生的匪修,前一天刚洗劫了山下的张家族地,身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腰间挂着抢来的玉佩和银锭。听到声明后,首领“黑煞”将鬼头刀重重拍在石桌上,刀身震得石屑飞溅,嘴角咧开一抹狞笑:“一个无名小卒也敢口出狂言?什么狗屁救治点,我看就是藏了药材和宝贝!兄弟们,抄家伙跟我去西坡竹林,抢了他的东西,顺便看看这罗恩到底有几斤几两!”
一群匪修轰然应和,扛着刀、提着斧,骂骂咧咧地往竹林庇护所赶。路上遇到几个逃难的农夫,他们还顺手抢了人家怀里的干粮,一脚踹翻装水的陶罐,清水洒在地上瞬间蒸发,煞气冲天得像是要去踏平一座大宗门。
西坡竹林里,阳光透过层层竹叶洒下,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满是清新的竹香,连风都带着几分柔和。庇护所的空间屏障隐在竹林间,肉眼根本分辨不出,只有靠近时,才能感觉到一丝极淡的空间波动,像风拂过水面的涟漪。黑煞带着匪修冲到竹林中心,却只看到空地上坐着几个正在疗伤的农夫——他们是昨天被罗恩救来的,身上还缠着布条,此刻见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冲进来,吓得赶紧缩成一团,浑身发抖。
“就是这儿?”黑煞眯起眼,打量着空无一人的空地,以为罗恩吓得躲了起来,愈发得意,“什么救治点,连人都不敢见!兄弟们,给我搜!但凡值钱的东西都拿走,谁敢拦,就砍了谁!”
说着,他率先举起手里的鬼头刀——刀身上还沾着之前劫掠时的暗红血渍,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大喝一声,朝着空地中央猛地劈下,想劈开那“看不见的防御”:“给老子破!”
刀锋带着呼啸的风声,眼看就要落在空地上——可就在刀刃距离地面还有半尺时,突然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嗡——!”
一声低鸣骤然响起,不是金属碰撞的脆响,而是空间扭曲时发出的细微震颤,带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共鸣。黑煞只觉得手里的刀像是劈在了一团柔软却坚韧的棉花上,刚碰到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弹——他的手臂瞬间发麻,刀身险些脱手飞出,紧接着,一股无可抗拒的空间之力顺着刀身传遍全身!
天旋地转!
黑煞眼前的景物突然开始疯狂倒退,竹林、空地、身边匪修的脸,全都像被揉碎的画一样扭曲、模糊。他想喊出声,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想抓住身边的人稳住身形,手却什么都抓不到。整个人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拎起来,在空中飞速掠过,耳边的风声呼啸得刺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胸口像压了块巨石。
不知过了多久,他“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疼得他龇牙咧嘴,半天缓不过劲。他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荒凉的乱石滩,满地都是光秃秃的碎石,连棵草都没有,离西坡竹林至少有十里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里的鬼头刀早就没了踪影,只剩下满手的冷汗,掌心还残留着空间扭曲带来的刺痛。
“这……这是什么鬼手段?”黑煞喃喃自语,想起刚才那诡异的场景,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活了四十多年,闯过不少凶地,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能力,连对手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扔到了十里之外。要是对方想杀他,他恐怕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他再也不敢有任何妄动,连滚带爬地朝着远离竹林的方向跑,连之前抢来的玉佩掉在地上,都没敢回头捡。
而留在竹林的匪修们,看到首领突然消失,只剩下一把鬼头刀“哐当”掉在地上,全都傻了眼,站在原地不敢动。一个胆子稍大的匪修咽了口唾沫,试着往前挪了两步,脚刚踏入屏障范围,就被一股无形力量猛地弹开,踉跄着后退好几步,重重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嘴里还不停哼唧着“疼”。剩下的匪修吓得脸色惨白,再也不敢停留,慌忙扛起地上的鬼头刀,头也不回地跑了,连之前心心念念想抢的物资,都忘得一干二净。
类似的事情,在南麓山神庙和城西废矿洞也接连上演——有个小门派的弟子觉得罗恩“名不副实”,带着三个同门去山神庙挑衅,刚靠近庙门,就被空间之力裹住,“嗖”地一下扔到了山下的泥潭里,浑身沾满污泥,狼狈得像只落汤鸡;有个散修想趁夜偷偷溜进矿洞偷药材,手刚摸到洞口的屏障,就被一股力量弹得往后飞,重重撞在旁边的岩石上,头晕目眩了好半天,连牙齿都磕掉了两颗。
所有试图冲击庇护所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无形的空间之力扔了出去——没有致命伤,却都受了不轻的惊吓和皮肉苦,更重要的是,他们连罗恩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轻易击退,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整个异人界。之前的质疑声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是震惊和忌惮的议论。
“那罗恩的空间手段也太鬼神莫测了吧?黑煞那么厉害的匪修,连人家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扔到了十里外!”
“我听山神庙那边的人说,有个‘池’境的散修去挑衅,结果被弹得撞断了两根肋骨,现在还躺在家里养伤呢!”
“看来那救治点是真的不能动……罗恩这是动真格的了,谁惹他谁倒霉!”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罗恩的“中立”不是伪装,他说的“雷霆反击”也不是空话。那些原本嗤之以鼻的势力,也悄悄收敛了心思,不再敢打庇护所的主意;甚至有之前怀疑罗恩的散修,看到被救的农夫平安无事地从庇护所出来,也开始动摇,琢磨着要是自己哪天受伤了,或许也能去救治点试试。
竹林庇护所里,罗恩正给一个被匪修吓着的小孩递水。小孩的父母在战乱中被乱兵杀了,他跟着其他农夫逃到这里,刚才看到匪修冲进来时吓得直哭,现在终于平静下来,小手紧紧攥着水杯。罗恩摸了摸小孩的头,目光转向窗外的竹林——风穿过竹叶,发出“沙沙”的轻响,阳光透过叶缝洒进来,温暖而平静。
他知道,质疑和试探不会就此停止,但至少,“救治点不可侵犯”的底线,已经用最直接的方式确立了。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继续守护这片净土,让更多在乱世里挣扎求生的人,能找到一个暂时安身、远离战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