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的消息像野地里疯长的藤蔓,只要沾了点土气,就会顺着裂缝钻,绕着石头爬,疯了似的往各处蔓延——尤其是关于“活下去”的消息,比战场上的烽火传得还快,比腰间的佩刀攥得还紧。
南麓山神庙庇护所外的老槐树下,一个穿着天衍门青纹服饰的弟子正死死抓着同门的胳膊,指节捏得发白,连抓着对方衣袖的手都在抖,声音里裹着激动的颤音:“是真的!罗恩先生真的能救!唐师兄你还记得吧?昨天他跟全性的人拼杀,胳膊被斩得见了骨头,经脉都断成了几截,门派的医修看了都摇头,说只能截肢保命,结果罗恩先生只用那无形的力量一裹,今天早上唐师兄就能自己抬胳膊了!连伤口都结痂了!”
被抓着的弟子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铁剑“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他都没察觉,只盯着对方的脸,声音发哑:“你说什么?唐师兄那胳膊……真接上了?没截肢?”
“何止是接上!”一个刚从庇护所出来的青木门弟子凑过来,他袖口还沾着点淡绿色的草药汁,脸上的惊魂未定还没散,却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我亲眼看到李师叔的救治!李师叔中了王家的‘腐骨掌’,那毒邪性得很,从掌心往身上爬,皮肤黑得都蔓延到脖子根,连眼球都泛着青黑,门派里最老的长老拿了三颗解毒丹都没用,说只能等毒发。结果罗恩先生指尖泛着绿光,往李师叔胸口一罩,没半个时辰,黑毒就顺着李师叔的指尖流出来,是黏糊糊的黑脓水,滴在青石板上‘滋啦’一声冒起细烟,把石板都蚀出小坑!现在李师叔都能自己坐起来喝水,还能跟我们说两句话呢!”
这些带着体温的亲身经历,比任何印在纸上的声明都有力量。之前那些“罗恩定有图谋”的揣测、“中立都是装出来的”的质疑,在一个个从鬼门关爬回来的鲜活生命面前,像被正午阳光晒化的残雪,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消息顺着风往各处飘——先从南麓山神庙传到西坡竹林,再从城西废矿洞传到更远的战场。起初是几个走投无路的散修,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把断了气又勉强缓过来的同伴抬去庇护所,没想到隔天就见那人拄着拐杖出来,虽然还虚弱,却能说话;接着是小门派的弟子,揣着藏好的门派令牌,绕着围剿势力的岗哨走夜路,把快断气的长老偷偷送到救治点,回来时眼里亮得像揣了团火,逢人就说“罗恩先生是活神仙”;到最后,连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也开始托相熟的散修打听庇护所的位置,不为争夺什么秘籍残卷,只为把战场上奄奄一息的族人拉回来——哪怕只是多活一天,也是希望。
“你听说了吗?战场上有位‘生命主宰’!不管伤得多重,只要还有口气,抬到他的救治点,就能活过来!”
“我早听说了!那‘生命主宰’叫罗恩!不用灵丹妙药,只用无形的力量就能接骨头、驱毒,连碎成渣的经脉都能拼起来!传说里的活死人肉白骨还得靠百年灵芝当药引,罗恩先生比那还神!”
“前几天东边山谷厮杀,咱们门派的王师弟被全性的人划开了肚子,肠子都露在外面,裹着的布条浸满了血,走一步滴一滴,我们都以为他撑不过半个时辰,拼死绕路送到竹林庇护所,第二天罗恩先生就出来说,王师弟脱离危险了!”
“生命主宰”四个字,像一粒落在焦土上的火种,沾了点希望的潮气,就烧了起来。每一个被罗恩救活的人,都是这火种的传递者——他们带着满身没好透的伤疤,回到各自的阵营,把在庇护所里的经历掰开揉碎了讲:讲罗恩先生总是穿着干净的白袍,面无表情却动作精准,指尖的绿光一罩,再重的伤都能缓过来;讲庇护所里没有门派之分,天衍门的弟子会帮青木门的人递水,全性的散修(只要没犯过大恶)也能得到救治;讲那些前一刻还在厮杀的人,看到抬伤兵的担架,会暂时收起刀,甚至帮着抬两步——不为别的,只为让那伤兵能多撑一会儿,到罗恩先生那里求个活。
这些故事顺着战场的沟壑往下流,沿着山间的小路往远走,跟着驿站的快马往各处跑——北地的雪原上,正在拼杀的两队人听到“生命主宰”的名字,手里的刀都顿了顿,没人先动手;南疆的雨林里,被毒箭射中的弟子咬着牙,靠着最后一丝力气往庇护所的方向爬,手里攥着同伴留下的字条;甚至连围剿“三十六贼”的主力营地外,站岗的士兵都凑在一起偷偷议论:“要是咱们营里的兄弟伤了,能不能也送到罗恩先生那里去?总比在这儿等着断气强。”
最让人惊叹的,是那些杀红了眼的交战双方,竟会为了运送伤兵,主动达成短暂的停火。
东边的青石谷里,天衍门和青木门的弟子前一刻还在为了一块疑似“八奇技”残卷的破布厮杀,刀光剑影里溅起的血滴在焦土上,还没来得及凝固,就见青木门的两个弟子抬着个腹部中剑的同门,往谷外走。天衍门的首领皱着眉,手按在剑柄上,却没下令阻拦,反而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弟子往后退:“让他们过,是去罗恩先生的庇护所的。”
青木门的弟子愣了愣,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对着天衍门的方向抱了抱拳——动作算不上标准,却带着真心的感激,接着快步往外走。等他们送完伤兵回来,路过天衍门的阵地时,还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的伤药,隔着几步远扔过去:“谢了!这是咱们门派的金疮药,你们留着用。”
类似的场景,在各处战场不断上演:原本剑拔弩张的两队人,只要看到抬着伤兵的担架,就会下意识地收刀;有的甚至会互相搭把手,把被困在断墙后的伤兵拉出来,一起送到通往庇护所的路上。没有人发号施令,也没有白纸黑字的协议,只是因为“罗恩”这两个字,因为那片能让人活下去的净土,让他们暂时放下了恩怨,放下了贪婪,只记住了“救人”这一件事。
夕阳西下时,南麓山神庙的朱漆木门还没关,门口的石阶上挤满了人。罗恩站在庙前的老槐树下,看着那些从东山谷、西坡林、北地岗赶来的人——有的拄着断剑当拐杖,一步一挪;有的抬着吱呀响的旧担架,上面铺着洗得发白的粗布;有的怀里抱着昏迷的孩子,衣角还沾着战场的草屑。这些人里,有穿着华丽锦袍的世家子弟,有穿着粗布短打的散修,还有前几天还在互相厮杀的门派弟子,此刻脸上却只有同一种表情:藏不住的急切,和不敢言说的希望。
他的名号,早已顺着风传遍了每一片战场;他的庇护所,成了乱世里唯一没被战火染黑的光。那些被救活的人,不仅是生命多了一段长度,更在心底埋下了“希望”的种子——或许这场乱世还要持续很久,或许还会有更多人倒下,但只要罗恩先生还在,只要庇护所的门还开着,就还有坚持下去的意义。
风里的血腥味渐渐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庇护所里飘出的淡淡草药香——其实罗恩救治从不用草药,但为了让那些惊魂未定的伤者安心,他还是在庙角放了些安神的艾草和薄荷,风一吹,满是清苦的暖意。罗恩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还残留着空间能量的淡蓝微光,他看着夕阳下不断靠近的担架队伍,眼神依旧平静,只是指尖微微攥紧——“生命主宰”这四个字,不是挂在嘴边的荣耀,是无数双带着血丝的眼睛、无数双颤抖的手堆起来的信任。他得守住这份信任,守住这片在乱世里亮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