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外围的林地间,数十道身影还僵在原地。他们大多衣袍破损,有的肩头缠着渗血的布条,有的手臂还残留着异术灼烧的焦痕,连握在手中的兵器都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持续数日的追杀早已耗尽了他们的体力与心神,只剩下最后一丝“必须拿下张怀义”的执念在支撑。
可当那道淡蓝色光罩里,罗恩指尖的金色光流缓缓包裹住张怀义时,这最后一丝执念,也如同被冷水浇灭的火星,彻底熄灭了。
有人下意识地往前踏出半步,目光死死盯着光罩中那张渐渐恢复血色的脸——那是他们追了三个月、跨越了七座山脉、付出了数十名同伴性命才围堵到的目标,是能决定势力未来的“奇技钥匙”。可此刻,张怀义就那样安静地躺在草棚下,被罗恩的力量护得严严实实,连一缕杀气都无法靠近。那层看似柔和的淡蓝色光罩,在他们眼中早已不是“中立救治点”的标识,而是一道带着死亡威慑的壁垒——他们忘不了不久前,那几名激进派高手是如何在瞬间被空间扭曲吞噬,连惨叫都没留下。
“核心目标……没了。”人群中,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个脸上带疤的汉子,他攥着一柄缺了口的长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终究还是缓缓松开了刀柄。他身边的同伴们沉默着,没人反驳——他们都清楚,只要罗恩还在,只要张怀义踏入了Room领域,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继续留在这里,除了让更多人倒在空间放逐或金色光流之下,再无任何意义。
更何况,罗恩之前展现的雷霆手段,早已像一根刺扎在他们心里。想起那些被放逐到戈壁、怒海的同伴,想起那瞬间扭曲的空间、无声消失的身影,一股寒意便从脊椎窜上头顶。没人想成为下一个“被橡皮擦抹去”的人,尤其是在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此刻。
“撤!”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无力与疲惫。像是一道开关被触发,原本僵立的身影们终于有了动作——有人转身时踉跄了一下,扶住身边的树干才站稳;有人低头看了一眼脚边同伴的尸体,眼神复杂,却还是咬咬牙,跟着大部队向后退去;还有人临走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山谷中央的淡蓝色光罩,目光里藏着不甘,却更多的是一种解脱——这场无休止的追杀,终于可以停了。
撤退的队伍像退潮的海水,沿着来时的山路缓缓散去,衣袍的破损处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却再没有之前的凶狠气势。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山谷外围,渐渐变得空旷起来,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痕迹——断裂的兵器、散落的箭羽、还有几滩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迹。
当最后一道撤退的身影消失在山林尽头时,整个战场彻底陷入了寂静。
之前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异术爆发的轰鸣声、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此刻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风掠过战场,卷起地上的碎布与草屑,发出“沙沙”的轻响,反倒更衬得这片土地的死寂。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得呛人,混杂着从Room领域飘来的淡淡草药香,两种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既残酷又带着一丝生机的诡异氛围。
残阳的余晖斜斜地洒下来,把整片战场染成了一片凄厉的暗红。断剑斜插在碎石堆里,剑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成黑褐色,在夕阳下泛着冰冷的光;几具无人认领的尸体蜷缩在地上,衣袍被鲜血浸透,有的还保持着临死前挥剑的姿势;不远处,一簇被异术灼烧的灌木还冒着零星的火星,风一吹,火星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归于寂灭,只留下一团焦黑的灰烬。
这片曾经被厮杀填满的土地,此刻只剩下满目疮痍。
没人会忘记,这场持续了数月、辗转了数座山脉的疯狂追杀,只是“甲申之乱”的冰山一角。这场席卷了整个异人界的浩劫,曾让多少古老势力一夜覆灭,让多少顶尖高手埋骨荒野,让多少秘密随着鲜血沉入地下。而现在,随着张怀义被罗恩接入Room领域、得到救治,随着各方追击势力带着疲惫与不甘撤退,这场甲申之乱中最惨烈、最漫长的大战阶段,终于彻底落下了帷幕。
没有欢呼,没有庆功,甚至没有一丝轻松的气息。只有残阳、死寂的战场,和山谷中那片依旧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Room领域——那里,罗恩还在专注地为张怀义调理伤势,金色的光流在他指尖缓缓流转,像是在这片残酷的土地上,撑起了一片微弱却坚定的生命之光。
风还在吹,夕阳渐渐沉入西山,夜幕开始从天边蔓延开来。这场决战的落幕,不是结束,却终于给这片饱经战火的异人界,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沉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