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细微却清晰的叩击声和压低的呼唤,像惊雷一样炸响在苏卿卿死寂的世界里。
不是错觉!
真的有人在窗外!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腔。她死死地盯着那面被厚重窗帘遮蔽的落地窗,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化。
是谁?狗仔竟然能摸到二楼来?还是……林白雪派来的人?他们想干什么?
“喂……苏小姐?是苏小姐吗?”窗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急切的、试图沟通的意味,“别怕!我没有恶意!”
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年轻,甚至带着点……笨拙的紧张?
苏卿卿捂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呼吸急促而混乱。她下意识地看向房门——它依旧反锁着。周管家在一楼,听不到这里的动静。求救无门。
“我是……我是顾先生的弟弟!”窗外的人似乎怕她不信,又急急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豁出去的莽撞,“顾司明!我叫顾司明!我就说几句话!关于……关于我哥和林白雪的!”
顾司明?顾怀章的弟弟?
苏卿卿的脑子嗡的一声。她记得李峰提过这个名字,似乎是顾怀章同父异母的弟弟,关系不和,在经营另一家娱乐公司。
他怎么会在这里?用这种方式来找她?他想干什么?
巨大的疑惑暂时压过了恐惧。她依旧不敢靠近窗户,只是颤抖着声音,对着窗帘的方向低喝:“你……你想干什么?你怎么上来的?快走!不然我叫人了!”
“别!千万别叫!”顾司明的声音听起来更急了,“我是从后面那棵老橡树爬上来的!摔下去不死也残!我就说几句关键的话,说完马上走!是关于你被关在这里的真正原因的!还有林白雪是怎么一次次设计陷害你的!”
他知道!他知道是林白雪陷害她!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苏卿卿。她一直以来的怀疑和委屈,似乎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和可能的印证者。
犹豫和巨大的风险在她心里疯狂拉锯。该相信他吗?万一是另一个陷阱呢?可是……如果他真的知道真相……
好奇心和对真相的渴望,最终战胜了谨慎。
她咬着牙,忍着脚软,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到窗边。她没有立刻拉开窗帘,只是隔着厚重的布料,压低声音问:“你……你说的是真的?你有什么证据?”
窗外的人似乎松了口气,语速飞快:“当然是真的!我偷听到林白雪和她经纪人打电话了!上次商场那个推搡你的记者和泼果汁的事,就是她安排的!还有之前那个冒充公司员工骗你开门的电话,也是她搞的鬼!她就是想让我哥彻底厌弃你,把你赶走!”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重重砸在苏卿卿心上。虽然她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证实,还是让她浑身发冷,血液都快冻结。
“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顾家太太的位置!”顾司明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讽,“我哥那个傻子,被那个女人骗得团团转!还以为她多纯洁善良呢!苏小姐,你才是受害者!你就不想揭穿她的真面目吗?不想让我哥知道真相吗?”
想!她怎么会不想!她日日夜夜都想洗刷自己的冤屈!
“我……我怎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帮我?”苏卿卿依旧保持着一丝最后的警惕。顾家的人,她谁都不敢轻易相信。
窗外沉默了一下。然后,顾司明的声音带上了一种复杂的、似乎是同病相怜的语气:“因为……我也看不惯林白雪那副虚伪的样子。而且,我哥那个人,独断专行,从来不听别人解释。只有拿到确凿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他才会相信。我可以帮你拿到证据!”
“怎么拿?”
“林白雪和她经纪人私下联系,会用一部不记名的秘密手机。我知道她习惯把手机藏在哪里。”顾司明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得意和冒险的兴奋,“只要你愿意配合,我可以想办法把手机偷出来,里面肯定有她指使别人陷害你的记录!”
偷手机?这太冒险了!
苏卿卿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不……太危险了!会被发现的!”
“放心,我有办法!”顾司明催促道,“机会难得!苏小姐,难道你想一直被关在这里,背着黑锅,看着那个女人得意洋洋吗?你就不想为自己讨回公道吗?”
想!她无时无刻不想!
巨大的诱惑和翻盘的渴望,像魔鬼的低语,侵蚀着她最后的理智。
就在她心神激荡,几乎要脱口答应的时候——
楼下,突然传来了汽车引擎低沉有力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是顾怀章的车!他回来了!
苏卿卿和窗外的顾司明同时僵住了!
“该死!他怎么这个点回来了!”顾司明低咒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慌乱,“我得走了!记住我的话!想通了,下次月圆之夜,还是这个时间,我会再来!”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急促的摩擦声和树枝晃动的声音,很快便远去了。
楼下,车库门开启的声音,引擎熄灭的声音,车门开关的声音接连传来。
苏卿卿像被钉在原地,浑身冰冷,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爆炸。她手忙脚乱地爬回床上,拉高被子,紧紧闭上眼,假装熟睡,连大气都不敢出。
脚步声。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从楼下上来,经过她的房门。
脚步声没有停留,径直走向了走廊尽头的主卧。
她听到主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然后,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寂静。
苏卿卿躺在黑暗中,眼睛瞪得大大的,毫无睡意。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分钟,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顾司明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炸弹,在她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林白雪的罪行被证实了。她有了一丝翻盘的希望。可是……顾司明真的可信吗?偷手机?这听起来太像圈套了……
各种念头在她脑海里疯狂交战。
就在这时,主卧的方向,隐约传来了一些动静。
似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了地上。
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极其沉闷低哑的,仿佛困兽般的低吼。
苏卿卿的心猛地一缩。
那声音……是顾怀章?
他怎么了?
强烈的好奇心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冲动,驱使着她。她鬼使神差地、极其轻缓地爬下床,赤着脚,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凉的门板上。
隔音果然很好,只能听到极其模糊的声响。
但似乎……有玻璃杯碎裂的声音?还有……沉重的、来回踱步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失去了平时的冷静从容,显得焦躁而混乱。
他好像……很不对劲。
苏卿卿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犹豫了一下,颤抖着手,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拧动了门把手。
幸运的是,今晚周管家或许疏忽了,或许以为顾怀章回来了无需再锁那么紧——门把手竟然转动了!门开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
一股浓烈刺鼻的威士忌酒味,瞬间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呛得她差点咳嗽。
她屏住呼吸,透过那条狭小的缝隙,向外望去。
走廊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壁灯。光线模糊。
只见主卧的房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大灯,只有昏暗的光线透出。
顾怀章的身影就在门内的阴影里来回走动,脚步有些虚浮踉跄。他扯开了衬衫的领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肌肉紧绷。他一只手抓着一个几乎空了的威士忌酒瓶,另一只手烦躁地扒拉着头发。
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凌乱不堪,总是冰冷锐利的眼神此刻充满了血丝,透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疲惫和……痛苦?
对,是痛苦。一种深沉的、难以掩饰的痛苦,扭曲了他俊美的面容。
苏卿卿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怀章。他永远都是完美的、掌控一切的、冷漠疏离的。可此刻的他,像一头受了重伤、独自舔舐伤口却不得其法、只能借酒浇愁的猛兽。
“……为什么……”他含混不清地低吼着,声音沙哑破碎,充满了无力感,“到底要怎么样……才能……”
后面的话模糊不清,被酒精和情绪搅成一团。
他猛地举起酒瓶,又想灌一口,却发现已经空了,暴躁地将酒瓶狠狠砸向铺着厚地毯的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然后,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地靠在墙壁上,仰起头,闭上了眼睛。喉结剧烈地滚动着,胸膛急促起伏。
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滚动的喉结,那上面似乎……有水光闪过?
他……哭了吗?
苏卿卿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呆了。那个冷漠强大、仿佛没有弱点的顾怀章,会哭?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特殊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顾怀章像是被惊醒,猛地睁开眼,眼中的脆弱和痛苦瞬间被一种极度烦躁的暴戾所取代。他看也没看,摸索着抓起手机,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对着那头低吼:
“我说了别再打来了!听不懂吗?!” “你们还想怎么样?逼死我吗?!” “滚!都给我滚!”
他猛地将手机砸了出去!手机撞在对面墙上,屏幕瞬间碎裂,声音戛然而止。
世界重新陷入死寂。
只有他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在空旷的走廊里隐隐回荡。
苏卿卿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她的心脏狂跳不止,浑身冰冷。
她窥见了他完美面具下,不为人知的、冰冷裂痕的另一面。
原来,他并非永远掌控一切。原来,他也会痛苦,也会失控,也会……被逼迫。
逼迫他的人……是谁?电话那头的人?还是……别的什么?
他和林白雪,真的如外界所见那般吗?还是……也有不为人知的压力和痛苦?
无数疑问和巨大的震惊冲击着她。她看着那个靠在墙上,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只剩下疲惫和痛苦的男人,心里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情绪。
有震惊,有疑惑,有甚至……一丝极淡极淡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触动?
她悄悄地将门缝合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
门外,是他不为人知的崩溃。 门内,是她窥见秘密后惊涛骇浪的心。
这一夜,注定无人入眠。
苏卿卿抱着膝盖,坐在黑暗里,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顾怀章痛苦失控的样子,和顾司明那些充满诱惑的话语。
真相的碎片似乎开始浮现,却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案,反而引向了更深的迷雾和……危险。
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