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像冰冷的雪花,散落在光洁的餐桌上,每一张都定格着她被精心构陷的“罪证”。
顾怀章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得苏卿卿耳膜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扭曲、旋转。巨大的冤屈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窒息。
“不是的!这不是真的!”她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受伤的脚踝一阵刺痛,身体晃了一下,不得不扶住餐桌边缘才勉强站稳。她脸色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尖利破碎,“这是p的!是有人陷害我!我从来没有这个东西!我昨天下午只是在画画!周管家可以作证!她进来送过水果!”
她急切的、几乎语无伦次的辩解,在顾怀章冰冷审视的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眼神里的厌恶和怀疑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更添了几分讥诮:“陷害你?谁会费尽心思用这种手段来陷害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无关紧要”四个字像针一样扎人。
“周管家?”他冷笑,“她是我的管家,自然会维护我的利益。她的证词,能说明什么?”
“那你去看监控!别墅外面一定有监控!可以看到根本没有人给我送过东西!可以看到角度!”苏卿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指向窗外。
“监控?”顾怀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神更加冰冷,“你以为对方能弄到这里的座机号码,能设计出这么一出戏,会留下监控这种明显的漏洞让你去查?苏卿卿,不要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他的话,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在他固若金汤的逻辑里,她已经罪证确凿。
无力感像潮水般灭顶而来。苏卿卿扶着桌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身体摇摇欲坠。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了。在他的认知里,她就是一个处心积虑、满口谎言的骗子。
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那巨大的委屈和绝望,几乎要将她撕裂。
顾怀章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那点细微的波动很快被更深的烦躁所取代。他似乎厌倦了这场无休止的争执。
“够了。”他冷声打断她,语气里充满了极度的不耐,“我不想再听任何狡辩。照片是从一家专门偷拍明星的狗仔工作室流出来的,李峰花了高价才截下来。如果不是为了保住公司的股价和我的声誉,我真该让它直接发出去,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副样子!”
他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彻底捅穿了她最后的心防。
原来……他“保护”的不是她,只是他的利益和他的名声。
苏卿卿缓缓地松开了扶着桌子的手,身体细微地摇晃着。她不再看他,也不再辩解,只是慢慢地低下头,看着散落在自己面前的那些虚假的照片。
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落在冰冷的相纸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水渍。
她的沉默和眼泪,似乎并没有激起顾怀章丝毫的怜悯。他只觉得更加烦躁。
“从今天起,你房间面向花园和泳池方向的窗帘全部拉上,不准再打开。”他下达了新的禁令,语气不容置疑,“我会让人检查你房间里是否还有别的‘惊喜’。在查清楚你和外界‘联系’的渠道之前,你最好祈祷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多待一秒都难以忍受,抓起桌上的照片,转身大步离开了餐厅。
沉重的餐厅门在他身后合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空荡荡的餐厅里,只剩下苏卿卿一个人,和一桌早已冰冷的菜肴。
烛火还在跳跃,映照着她惨白失神的脸和不断滚落的泪珠。
她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久到双腿麻木,受伤的脚踝传来尖锐的抗议。
然后,她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蜷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这一次,她没有再压抑自己。
细碎的、绝望的呜咽声在空旷华丽的餐厅里低低地回荡,像受伤小兽的哀鸣,被厚重的墙壁和地毯吸收,传不到任何人的耳中。
她不明白,为什么是她?
她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为什么会落入这样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承受网络暴力,被关在这个华丽的笼子里,还要被一个她根本无法抗衡的敌人一次次地设计陷害,而被她名义上最该依赖的人,却一次次地选择相信别人,将最冰冷的刀锋对准她。
委屈、恐惧、愤怒、无助……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逼疯。
不知哭了多久,眼泪似乎都快流干了。餐厅里的烛火渐渐微弱下去。
她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一步一步地挪回楼上。每上一级台阶,脚踝都钻心地疼,但比起心里的痛,这似乎又不算什么了。
回到房间,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按照他的命令,将面向花园和泳池的那面落地窗的厚重窗帘,死死拉上。
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被彻底隔绝。房间陷入了完全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她没有开灯,只是摸索着走到床边,重重地倒了下去,将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黑暗中,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她能听到自己微弱的抽泣声,能听到心脏缓慢而沉重的跳动,能听到……楼下似乎隐约传来了引擎声。
他又出去了吗?
是去工作,还是……又去那个“老地方”,见那个设计陷害了她的人?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心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死死咬住被角,不让自己再去想。
这一夜,注定漫长而煎熬。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过去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回——第一次见到顾怀章时的惊艳与距离感,被他宣布为“未婚妻”时的震惊与恐惧,签下协议时的屈辱,面对网络暴力时的无助,被他一次次误解指责时的委屈……还有林白雪那通“温柔”的电话和这次阴狠的陷害……
所有的一切,都像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看不到任何希望。未来仿佛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漆黑的隧道,而她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偶尔有车灯的光斑透过窗帘最上方的缝隙,在天花板上飞快地扫过,像流星般转瞬即逝,提醒着她外面那个她无法触及的世界依然在运转。
后半夜,她终于哭累了,陷入一种半睡半醒的昏沉状态。噩梦连连,一会儿是无数闪光灯追逐着她,一会儿是顾怀章冰冷厌恶的眼神,一会儿又是林白雪带着温柔笑意的脸,手里却拿着那把被pS的通讯器……
她在梦中无助地奔跑,挣扎,却怎么也逃不脱。
直到天快亮时,她才迷迷糊糊地睡沉过去。
睡梦中,眉头依旧紧紧蹙着,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窗外的世界渐渐苏醒,鸟鸣声隐约可闻。
但属于苏卿卿的夜晚,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冰冷的泪光,伴随着她,在这个华丽而孤寂的牢笼里,无声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