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的秋意渐浓时,一封染着阴气的传讯符打破了星芒台的宁静。星儿展开符纸,指尖的星辉刚触及符文,便觉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窜入心口——那是南疆边陲“落星城”的求救信号,字里行间浸着绝望:“黑雾吞城,百姓化傀,恳请星儿少主速援!”
“落星城?”碧瑶的手猛地攥紧,她想起母亲留下的舆图,南疆边陲确有座古城,因城下有星陨遗迹而得名,“那里十年前曾遭阴气侵袭,若再出事,必是阴蚀教卷土重来。”
张小凡将诛仙剑横在膝上,剑穗上的混沌之气骤然翻涌:“陆雪琪已在山下等候,我们即刻出发。”他看向星儿,“你体内星髓与星象共鸣,能感知阴气源头,务必小心。”
星儿点头,将母亲留下的星盘收入怀中。念瑶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放:“弟弟,我也要去!我能用星草编护身符!”碧瑶摸着她的头,将一枚嵌着星髓碎片的玉佩挂在她颈间:“乖,留在青云山帮娘亲照顾星草田,等弟弟回来,给你带南疆的星贝。”
落星城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行。越往南疆,山林越显荒芜,参天古木的枝叶间缠绕着灰黑色的藤蔓,藤蔓上结着拳头大的毒果,偶尔有腐叶飘落,竟在半空化作黑雾消散。陆雪琪御剑在前,冰绫在风中猎猎作响:“阴气浓度比三年前高了三成,落星城怕是已遭侵蚀。”
正午时分,他们终于望见落星城的轮廓。那座曾以青砖黛瓦闻名的古城,此刻被团巨大的黑雾笼罩,雾气如活物般蠕动,时而聚成狰狞的兽形,时而散作无数细小的触须,探入城墙缝隙。城门紧闭,门楣上“落星”二字已被黑雾腐蚀得模糊不清,只余下斑驳的石痕。
“不对劲。”星儿停下脚步,掌心星辉流转,在空中凝成一面星镜,“黑雾里有烛阴的鳞片气息——和第七卷腐星池的蛊虫王身上的一样。”
话音未落,城门“吱呀”一声裂开道缝隙。数十个身影跌跌撞撞冲出,他们面色青灰,双眼空洞,指甲泛着乌黑,见人就扑上来撕咬。陆雪琪的冰绫瞬间飞出,将最前面的阴傀冻成冰雕:“是活人化的傀儡,刀枪不入,唯星力可伤!”
张小凡的诛仙剑气扫过,剑气所及之处,阴傀身上的黑雾如冰雪消融,露出底下痛苦挣扎的凡人脸庞。星儿趁机上前,指尖星辉点在阴傀额间,低声道:“醒来。”那阴傀浑身一颤,眼中的空洞渐褪,竟“噗通”跪地,嘶哑着喊:“少主…救救我们…城里还有孩子…”
“城里还有活人?”星儿心头一紧,星镜中浮现出城内景象——黑雾深处,无数百姓被铁链锁在祭坛四周,祭坛中央立着根刻满烛阴符文的石柱,柱顶悬浮着块暗红色晶石,正是烛阴的鳞片碎片!
“阴蚀教!”陆雪琪的冰绫指向城楼,“有人在上面!”
城楼顶端,一个身穿黑袍的身影负手而立。他戴着张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烛阴的竖瞳,手中把玩着串骷髅手链。见星儿等人现身,他仰头狂笑:“哈哈哈哈!星儿小杂种,你终于来了!你以为设个‘七星议会’就能守住天下?烛阴大人只需一口阴气,便能让你这‘活七星’变成废人!”
笑声未落,他猛地将骷髅手链砸向祭坛。手链碎裂,无数黑气如蝗虫般涌向百姓,被黑气触及的凡人瞬间化为新的阴傀,嘶吼着扑向星儿等人。
“动手!”张小凡一声令下,诛仙剑化作流光,剑气纵横间,阴傀成片倒下。陆雪琪的冰绫结成网,将扑来的阴傀冻成冰雕,再用剑气击碎。星儿则引动星髓,金芒如雨洒落,每滴星辉都精准钻入阴傀眉心,唤醒其神志。
然而阴傀数量实在太多,黑雾还在不断从祭坛石柱中涌出。正当他们渐感吃力时,天边传来熟悉的诵经声——
“阿弥陀佛!邪魔外道,纳命来!”
慧嗔率天音寺弟子赶到。他手持降魔杵,猩红僧袍在阴风中猎猎作响,身后二十名弟子排成“金刚伏魔阵”,佛光普照之处,阴傀的动作明显迟缓。
“星儿!”慧嗔一眼看见城中的祭坛,降魔杵直指阴蚀教主,“老衲今日便替天行道,灭了这邪教妖人!”
他身形一动,竟单枪匹马冲向城楼。降魔杵挥出万道金光,将阻路的阴傀尽数震飞。阴蚀教主冷笑一声,面具下的竖瞳闪过诡异光芒:“来得正好!”他猛地拍向祭坛石柱,柱顶的烛阴鳞片骤然亮起,一道黑气如鞭子般抽向慧嗔。
“师叔小心!”慧空法师惊呼,却来不及救援。慧嗔仓促间举杵格挡,却被黑气击中胸口,僧袍瞬间焦黑,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城墙上吐出一口鲜血。
“慧嗔长老!”天音寺弟子大乱,金刚伏魔阵出现缺口,阴傀趁机涌入,将他们分割包围。
“该死!”烈云子的怒吼从另一侧传来。他骑着火狮冲进城门,离火剑舞成一片火海,“老夫烧了这破城,看那些阴傀还怎么蹦跶!”
“烈云子!住手!”星儿急得大喊。他看见烈云子剑指城中百姓所在的民居,离火剑气已将屋顶点燃,“城里还有活人!你想把他们一起烧死吗?”
“活人?”烈云子愣了一下,离火剑气却已收不住,“那又如何!阴傀会伪装成百姓,不如一把火烧干净!”
“你敢!”陆雪琪的冰绫缠住烈云子的手腕,寒气瞬间冻结了他的剑气,“张师兄,拦住他!”
张小凡的诛仙剑气横在烈云子颈侧,声音冷了下来:“再敢妄动,休怪我剑下无情。”
烈云子脸色铁青,火狮烦躁地刨着蹄子:“你们这群迂腐的家伙!等阴傀冲进青云山,看你们还怎么守!”
混乱中,蓝婆婆的蛇轿悄然出现在城门口。她拄着蛇杖,身后十二名弟子手持淬毒匕首,蛇杖所指之处,万毒门的“引蛊香”袅袅升起。
“小公子,”蓝婆婆的声音沙哑,“让老身试试。我的‘万蛊噬心阵’能控阴傀心智。”
星儿刚要点头,却见蓝婆婆的弟子们突然惨叫起来——他们吸入的阴气与引蛊香混合,竟在体内化作毒虫,疯狂啃噬经脉。
“婆婆!”星儿冲过去,星辉灌入蓝婆婆体内,才勉强压制住她体内的蛊毒反噬,“这阴气能污染蛊虫,不能用引蛊香!”
蓝婆婆咳出一口黑血,蛇杖重重顿地:“该死…这阴蚀教的毒,比腐星池还厉害…”
“都退后!”鬼厉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他玄衣染血,噬魂棒的红芒在阴雾中撕开道口子,“噬魂棒能吸阴气,我来开路!”
他冲向祭坛,噬魂棒挥出,黑气如长鲸吸水般涌入棒身。阴蚀教主见状,猛地将石柱上的烛阴鳞片拔出,朝鬼厉掷去:“尝尝烛阴大人的厉害!”
鳞片化作一道黑虹,眼看就要击中鬼厉。星儿突然闪身挡在他面前,掌心的星盘爆发出刺目金芒,竟将黑虹硬生生弹开!
“你…”阴蚀教主面具下的竖瞳骤然收缩,“你竟能引动星盘古力?”
星儿没有回答。他望着城中痛苦挣扎的百姓,望着被阴傀围困的天音寺弟子,望着咳血不止的蓝婆婆,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
“以我之名,引星河之力——星河屏障!”
他双手高举,星髓碎片从怀中飞出,在空中化作一面巨大的星图。星图中的北斗七星依次亮起,光芒汇聚成一道横跨天际的光幕,将整座落星城笼罩其中。黑雾撞上光幕,如冰雪遇骄阳,迅速消融。
“凡哥哥!带大家进屏障!”星儿对张小凡喊道。
张小凡立刻会意,诛仙剑气扫开城门,带着陆雪琪、慧空、烈云子等人冲进城内。蓝婆婆的弟子们也被鬼厉的噬魂棒吸出阴气,勉强支撑着跟上。
阴蚀教主见状,怒吼一声,竟燃烧精血催动烛阴鳞片:“既然你们想守,那就一起陪葬!”
鳞片化作一条黑龙,张牙舞爪扑向星河屏障。星儿咬紧牙关,星髓之力源源不断注入星图,屏障上出现道道裂痕。
“星儿!撑不住了!”张小凡在屏障内大喊。
星儿望向城中的祭坛,看见那些被铁链锁住的百姓眼中闪烁的求生欲望。他突然想起母亲的话:“星辰之力,源于守护之心。”
“不对…”他喃喃自语,“守护不是筑墙,是给他们光…”
他猛地改变星力运转方式,不再维持屏障,而是将星河之力化作无数光点,如流星般坠入城中。光点落入阴傀眉心,唤醒其神志;落入百姓体内,驱散阴气;落入祭坛石柱,竟将烛阴鳞片上的黑气净化殆尽!
“你…你竟敢净化烛阴之力!”阴蚀教主又惊又怒,面具下的竖瞳几乎要瞪出眼眶,“你忘了自己是‘活七星’,忘了星髓会反噬吗?”
“我没忘。”星儿的声音在星力激荡中清晰可闻,“但我更记得,星星的光,是给人间的,不是给魔神的。”
他掌心的星盘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星髓碎片的光芒黯淡了几分,却依旧坚定地亮着。
阴蚀教主见势不妙,转身欲逃。鬼厉的噬魂棒却如毒蛇般追上,红芒缠住他的脚踝:“想走?问过我的棒了吗?”
黑袍人惨叫一声,面具脱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竟是炼血堂的旧部,当年侥幸逃脱围剿的“血牙”!
“阴九…”星儿念出他的名字,“你以为投靠烛阴残魂,就能报仇?”
阴九狞笑:“报仇?不!我要让整个天下,都尝尝被阴气吞噬的滋味!烛阴大人很快就会苏醒,到时候…”
话音未落,他体内的烛阴鳞片突然爆炸,黑气将他整个人吞噬。鬼厉连忙后退,噬魂棒的红芒将残余黑气吸入棒身。
落星城终于恢复了平静。黑雾散尽,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百姓们苏醒的脸上。天音寺弟子忙着救治伤者,焚香谷弟子用离火烘干被阴气浸湿的房屋,万毒门弟子则采集城中的草药,准备制作解毒散。
星儿站在祭坛废墟上,望着手中黯淡的星盘,只觉得一阵虚弱。碧瑶的传讯符适时飞来,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星儿,累了就回家,娘亲等你。”
他笑了笑,将星盘收好。远处,慧嗔被慧空搀扶着走来,他望着星儿,眼神复杂:“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星儿。”星儿坦然道,“一个想守护该守护的人的普通人。”
慧嗔沉默良久,突然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或许真的错了。”
夕阳西下,落星城的炊烟袅袅升起。星儿望着这劫后余生的景象,心中豁然开朗——所谓“星河长明”,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光芒,而是无数人心中守护之火的汇聚。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落星城地下的星陨遗迹中,一块刻着烛阴符文的石碑上,正缓缓渗出黑色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