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像死了一样停在地下通道入口,空气里那一股子陈年霉斑混着死老鼠味儿,直往鼻腔里钻。
赵雷把背贴在潮湿的混凝土墙面上,动作轻得像只上了岁数的老猫。
他伸手扶正单目夜视仪,视野里原本漆黑的走廊瞬间变成了一片惨淡的幽绿。
三十米外,两个模糊的热源正贴着地面蠕动。
那不是丧尸那种拖泥带水的僵硬步态,也不是变异兽躁动的乱窜。
那是标准的低姿匍匐,而且是交替掩护推进。
“嗖——”
极其轻微的破空声,紧接着是一声闷响,像是谁用手指弹了一下西瓜皮。
一只刚从通风管探出头的变异硕鼠甚至没来及惨叫,就被一支短箭钉死在墙缝里。
那两个影子没有任何停顿,后方一人迅速跟进,甚至顺手回收了箭矢。
赵雷眯起眼,焦距拉近。
那支弩箭的尾羽不是什么正经塑料片,而是几缕纤维——暗红色的,看着眼熟。
那是从他昨天插在沙丘上的第十七根钢筋布条上扯下来的。
“这帮败家玩意儿,拿老子的战书当原材料。”赵雷在心里骂了一句,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勾了一下。
自制气动消音弩,能在这种回声极大的封闭空间里做到这个静音分贝,气密性做得比正规军工厂还好。
他没急着抓人,而是顺着墙根摸到了一个废弃的通风口下方。
地上落着一枚还没来得及被踢进阴沟的弹壳。
赵雷捡起来,指腹在底火位置那一圈标志性的手工凹痕上搓了搓。
确实是基地自产的复装弹,但这手感不对。
太轻了,而且带着一股凉意。
他把弹壳凑到夜视仪前。
金属表面泛着一种极其特殊的哑光灰,断裂口有极细微的拉丝感。
钛合金碎屑。
这种高强度且死贵的材料,在这个把废铁当金子用的世道里,根本不可能用来做一次性弹壳。
除非——这是在尝试复刻陈牧那把“芬里尔”突击步枪的自修复供弹模块,那是失败后的边角料。
这群小兔崽子,不光学会了怎么扣扳机,连这最核心的改枪手艺都偷学走了三成?
赵雷把那枚弹壳攥进手心,膈得掌肉生疼。
看来这“第十八期”的野心,比他想的要大得多。
越过这段走廊,前方是一扇厚重的防爆门。
原本早就该报废的电子门禁系统,此刻上面的指示灯竟然诡异地闪着红光,像只充血的眼珠子死死盯着来人。
赵雷刚想从后腰摸那根物理撬棍,门缝下面忽然无声地滑出一张折叠的纸片。
纸片停在他军靴前一厘米,不偏不倚。
赵雷眉毛一挑,捡起来展开。
上面画着一张极其潦草但逻辑通顺的电路图,还在“冷却泵继电器”的位置画了个大大的红圈,旁边批注了一行字:“暴力破门会触发毒气喷淋,切断这里,只要两秒。”
这就是明晃晃的“请君入瓮”。
赵雷哼了一声,收起撬棍,掏出战术匕首,在那面墙皮脱落的接线盒里精准地挑断了一根蓝线。
“滋。”
红灯熄灭,门锁发出了一声疲惫的“咔哒”声。
门没开。
隔着厚重的钢板,一个稍显稚嫩但刻意压得低沉的少年嗓音传了出来:“准星校准偏差?”
赵雷翻了个白眼,对着门缝吐出那句让他牙疼的暗号:“正0.3密位。”
“哧——”
气压释放的声音响起,沉重的防爆门向两侧缓缓滑开。
几乎在门缝露出的瞬间,四道黑洞洞的枪口就已经锁死了赵雷身上的四个致死点——眉心、咽喉、心脏、大腿动脉。
这是一个标准的室内近距离作战菱形阵。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手抖。
站在最前面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脸上抹着防反光的油彩,那一身拼凑起来的战术背心显得有些松垮,但肩膀上那个用金线歪歪扭扭绣上去的齿轮徽记,在昏暗的灯光下却亮得扎眼。
“教官。”
少年没有放下枪,只是微微偏头,眼神示意身后的队员保持警戒,“您比预想的慢了三分钟。”
“那是老子在路上还要给你们擦屁股。”赵雷目光越过少年的肩膀,落在了实验室中央。
那里,一台看着像是上个世纪产物的老式离心机正在嗡嗡运转。
转盘上插满了十几根拇指粗的试管,浑浊的暗红色液体在里面疯狂旋转,试管壁上那一圈早已褪色的标签隐约可见几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字样——【蚀脑病毒·原始株】。
这鬼地方居然还没断电?
“我们在桥边的遗址发现了脚印,和这里的完全一致。”
少年注意到赵雷的视线,迅速侧身让出一个身位,指着离心机下方那一排还没干透的泥印,语速飞快,“有人在定期维护这里的设备,并且……还在提取样本。”
赵雷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在桥边看到的那些脚印,原本以为是这帮学员留下的,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另一拨人。
一拨能在这个满是丧尸和辐射的死域里,像农夫收割庄稼一样,从容提取病毒母液的人。
离心机的嗡鸣声在死寂的实验室里回荡,越来越刺耳,像是一颗正在倒计时的心脏。
赵雷猛地抬起头,盯着头顶那盏开始微微频闪的日光灯,一种在尸山血海里滚了三十年练出来的直觉,让他的后颈瞬间炸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里不是什么探险地,这是一个早就布好的捕兽夹。
而那个放置诱饵的人,大概率还没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