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尖啸,打着旋儿,像刀子刮过墙缝,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城郊破庄园里,陈立言睁着眼,毫无睡意。
身下的木板床又冷又硬,从门窗破洞里灌进来的寒气,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得他骨头发疼。这里曾是前朝员外的别院,如今,是他陈氏一族的容身之所。
他侧过头,透过糊着旧纸的窗棂,能看到院中立着一个“雪人”。
那是元夕。
已在那儿站了一个多时辰了,就那么直挺挺地,任凭风雪落满肩头,一动不动,像一尊失了魂的石像。
陈立言心中一叹,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仙祖……您留下的“时机未到”四字,真要让我陈氏一族,在这风雪里,彻底冻成一抔冰渣吗?
就在他心头泛起一阵苦涩无力之际。
“笃、笃。”
两下极轻的声响,混在风声里,若有若无。
是风吹动了某根朽木?
陈立言凝神细听,四周却又恢复了死寂。他正要翻个身,那声音再次响起。
“笃,笃,笃。”
这次清晰了许多,是从庄园的后门处传来。
确实是叩门声!
陈立言心中一凛,瞬间睡意全无。在这风雪交加的深夜,这荒郊野岭之地,会是谁?
他不敢惊动族人,只披上一件厚棉袍,摸索着点亮了桌上一盏防风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屋角的一点黑暗。
“元夕,守在此地,我去看看。”他推门而出,低声对院中的身影吩咐了一句,寒风立刻卷着雪沫,扑了他满脸。
他独自一人,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后门走去。
“吱呀——”
腐朽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他缓缓拉开一道缝隙。
一股更猛烈的风雪,瞬间倒灌而入,吹得他脸上皮肤生疼,手中的油灯火苗一阵狂跳,险些熄灭。
门外,风雪弥漫。
一个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身影,如一截枯木,钉在风雪里。
那人身形不高,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没有重量,又仿佛与整片黑夜的风雪融为了一体。若非亲眼所见,神识扫过,怕也只会当成一块寻常的石头。
陈立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阁下何人?深夜到此,有何贵干?”他将油灯向前递了递,试图照清来人的脸,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
那人没有作声,只是在灯光的映照下,缓缓抬起了头。
斗笠的阴影,向上移动了一寸。
昏黄的灯火,恰好照亮了斗笠下那张脸。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皮肤黝黑,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像是被风霜一刀刀刻上去的。唯独那双眼睛,平静得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不起丝毫波澜。
这张脸……
陈立言脑中“轰”的一声,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手里的油灯,再也握不住。
“哐当!”
油灯坠地,砸在雪中,火光一闪,彻底熄灭。
天地,瞬间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与死寂。
陈立言的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猛地一软,竟“噗通”一声,直直地跪进了冰冷刺骨的积雪里!
他的嘴唇哆嗦着,喉结剧烈滚动,用尽了毕生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
“仙……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