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里,一盏油灯在风中微微摇曳。
这间由杂物房连夜清扫出来的屋子,勉强算是陈家新的落脚点。豆大的火光,将墙壁上几道年久失修的裂缝照得如同扭曲的伤疤,也映着地上两道不住叩首的身影。
主座上,陈平安静静坐着。
他头上的斗笠和身上的蓑衣都已取下,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与身后挂着的祖宗画像有七分神似。他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任由祠堂内的哭诉声在耳边回荡。
“……王家欺人太甚,玄鹰堡更是将我陈家视作猪狗,予取予求!如今……如今连祖宅都被人夺了去……”
家主陈立言泣不成声,身旁的陈元夕更是双目赤红,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仙祖!”他嘶吼道,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沙哑变形,“弟子无能!求仙祖为我陈家……做主啊!”
嘶吼声在空旷的中堂里盘旋,最终归于死寂。
陈平安依旧没有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压抑的沉默,比之前的哭诉更让人心头发沉。
不知过了多久,陈平安终于动了。
他抬起手,将一枚毫不起眼的储物袋,轻轻放在了身前的桌案上。
“咚。”
一声轻响,却让陈立言和陈元夕的哭声戛然而止。两人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
“这里面的东西,”陈平安的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够家族用百年。”
百年!
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陈立言和陈元夕的脑海中炸响。
陈平安没有理会二人的震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转向了情绪激动的陈元夕。
“心中有恨,是因为你太弱,弱到连棋盘都看不清。”
陈元夕浑身剧震。
“玄鹰堡是山中猛虎,王家不过是为虎作伥的走狗。你一门心思只知打狗,却不知猛虎就在一旁盯着你,随时准备将你撕碎?”
他的话语不重,却字字如刀,剐在陈元夕心头。那股堵在胸口的愤懑与戾气,竟被这几句问话,削去了大半。
“从今日起,你闭关。”陈平安的语气不容置疑,“不到筑基圆满,不准出来。家族的事,你,不准再问。”
“……是!弟子遵命!”陈元夕深深叩首,再抬起头时,眼中的赤红已然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坚定。
陈平安的目光,这才落到了一旁的中年汉子身上。
“立言。”
陈立言身体一颤。
“这些年,你做得很好。”
就是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瞬间击溃了陈立言所有的伪装。这个在屈辱中苦苦支撑了家族数年的中年汉子,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无声地打湿了衣襟。
“‘忍’,不是怕,”陈平安看着他,声音依旧沙哑,“是为了等一个一击毙命的机会。”
他身子微微前倾,昏暗的灯火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接下来,按我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