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鹰堡,临时囚牢。
阴暗潮湿的石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一名被禁灵锁链捆得严严实实的惊雷谷弟子靠坐在墙角,气息萎靡,眼神却如濒死的孤狼,死死盯着牢门外的两个看守。
陆沉靠在另一侧的墙壁上,百无聊赖地擦拭着手中的鹰翎刀。
“陆兄,你说我们哥俩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摊上看守这么个硬骨头的活儿。” 旁边一名鹰卫压低了声音,朝石室里努了努嘴,抱怨道,“等会儿搜魂,还不知要费多大劲。”
陆沉擦刀的手一顿,头也不抬地回道:“有的差事做就不错了,总比跟着副堡主强。”
“哦?这话怎么说?”那名鹰卫顿时来了兴趣。
“你新来的,不知道。”陆沉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屑”,“那位爷可不好伺候。早年练功岔了气,落下了病根。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得去天工坊,借地火疗伤。那几日他老人家心情最差,谁要是撞上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说得随意,像是在闲聊,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着石室之内。
那名惊雷谷弟子的身体,在那一刻,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还有这等秘事?”同伴一脸惊讶。
“嘘!我也就是说说,你可别传出去!”陆沉立刻做贼心虚般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警告道。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石室内的那名弟子眼中骤然爆出一团决绝的厉色,全身灵力以一种玉石俱焚的方式轰然逆转!
“不好!他要自爆!”那名鹰卫脸色大变。
“轰——!”
狂暴的灵力冲击波混杂着血肉,狠狠撞在牢门的光幕上,激起一阵剧烈的涟漪。
陆沉被气浪推得退后两步,脸上“惊魂未定”,眼神深处,却是一片不起波澜的冰冷。
半月后,天工坊外,百里荒林。
一道青色遁光自地底出口冲天而起,显露出雷万壑的身形。他面色有些苍白,体内法力运转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该死的老伤……”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正欲提速返回玄鹰堡。
就在此时,下方山谷中,四道饱含杀意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瞬间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雷万壑!你这叛徒!拿命来!”
一声怨毒的嘶吼,仿佛杜鹃泣血。
雷万壑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狞笑。他认得为首那人,是惊雷谷仅存的一位长老,金丹初期修为,此刻正带着三个筑基圆满的护法,结成了一个四象锁灵阵。
“一群阴沟里的老鼠,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他眼中杀机毕露,金丹中期的威压轰然散开。虽有旧伤在身,气息不稳,但对付这几个强弩之末的残兵败将,他自信手到擒来。
大战,一触即发。雷光与法宝的轰鸣,瞬间撕裂了荒林的寂静。
那金丹长老显然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出手便是搏命的打法。雷万壑虽稳占上风,一时间却也难以拿下。
就在他略感不耐之际,天工坊的方向,一道雷光以惊人的速度疾驰而来。
“副堡主休惊!陆沉在此!”
人未到,声先至。那道遁光竟是不管不顾,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愣愣地朝着战圈最核心的金丹长老撞了过来!
“蠢货!谁让你来的?!”雷万壑见状,又惊又怒。
陆沉却充耳不闻,双目赤红,仿佛杀红了眼,祭出自己的法宝,疯了一般攻向那名长老,嘶吼道:“为副堡主尽忠,乃属下本分!”
那长老本就应付得捉襟见肘,被陆沉这般悍不畏死地一搅,阵脚顿时乱了。
“找死!”
他被彻底激怒,硬扛了雷万壑一记神通,反手一掌,一道狂暴的雷罡便结结实实地印在了陆沉的胸口。
“噗!”
陆沉如断了线的风筝,一口鲜血喷出,倒飞出去,气息瞬间萎靡。可即便如此,他双手仍在徒劳地掐着法诀,口中喃喃:“保护……副堡主……”
就是现在!
雷万壑眼中精光一闪,抓住对方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刹那,体内法力毫无保留地催动,便要发出雷霆一击!
可就在此刻,他骇然发现,丹田内的法力,竟莫名其妙地滞涩了一瞬!
仿佛奔腾的江河,被一块无形的礁石,绊了一下。
高手相争,一瞬,便定生死。
那名金丹长老死里逃生,惊出一身冷汗,再不敢有半分恋战,怒吼一声“撤!”,带着剩下两人,头也不回地化作流光遁走。
“废物!”
雷万壑站在原地,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他一脚将不远处“昏死”过去的陆沉踢得翻了个身,胸中的杀意几欲沸腾。
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他低头看着陆沉,想起了方才那份不顾生死的“忠勇”。
一个对自己忠心耿耿,又与宗门余孽有血海深仇的“废人”,总比一个死人有用。
他冷哼一声,提起陆沉的衣领,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天际。
许久之后。
山谷的阴影里,一块岩石的轮廓微微扭曲了一下,一道身影缓缓站直,仿佛本就与黑暗融为一体。
陈平安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雷万壑消失的方向,眸光深邃,不起半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