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的光线比外间更暗，唯一的光源是墙角一盏摇曳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屋内的轮廓。
老头走到一面布满裂纹的土墙前，伸手在墙面不起眼的砖块上按了三下，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墙面竟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一道狭窄的暗门。
“进去吧，里面的规矩自己懂，别乱说话，更别乱看。”老头侧过身，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告，浑浊的目光在林辰月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眼前的青年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外套，帽檐压得极低，脸上还画着几道浅浅的伪装纹路，看起来像个在街头挣扎求生的流浪者，倒也符合暗市访客的“低调”要求。
潞晏微微颔首，先一步跨入暗门，林辰月紧随其后。
刚迈过门槛，身后的暗门便自动合上，将外界的光线彻底隔绝。
眼前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铁锈气息，脚下的石阶长满青苔，走起来格外湿滑。
两人扶着冰冷的墙壁缓慢下行，指尖能触到墙面上凹凸不平的裂缝，像是这处地下空间与生俱来的皱纹。
约莫走了三十多级台阶，前方终于出现微弱的光亮，伴随着嘈杂的人声。
那是不同语调的交谈声、金属碰撞声，还有偶尔响起的压低的争执声，像一股暗流，在地下空间里汹涌。
走出石阶尽头，眼前的景象让林辰月暗暗心惊。
这是一处足有半个足球场大的地下暗市，两侧是用铁皮和木板搭建的摊位。
每个摊位前都挂着昏暗的煤油灯笼，橘黄色的光线下，摊位上的物品显得格外诡异。
生锈的机械零件堆成小山，来路不明的能源核心泛着幽蓝微光，贴着黑色标签的药剂瓶整齐排列。
甚至还有几个装着未知生物器官的玻璃罐，浑浊的液体里漂浮着令人不适的组织，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气。
往来的人大多穿着深色衣物，脸上或多或少带着遮掩身份的装备。
有的戴着眼罩，有的围着厚重的围巾遮住半张脸，还有人戴着夸张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他们彼此间交谈时都刻意压低声音，手指在摊位上快速比划，交易完成后便立刻转身离开。
全程没有多余的交流，仿佛多说一句话都会泄露什么秘密。
“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停下。”潞晏凑到林辰月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叮嘱，同时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胳膊上，带着他沿着摊位间的狭窄通道往前走。
林辰月点点头，目光快速扫过两侧的摊位，注意力却始终落在那些黑色标签的药剂瓶上。
几乎每个摊位都有这类药剂，瓶身大小不一，里面的液体颜色也各不相同，有的呈暗红色，像凝固的血液。
有的是浑浊的灰色，漂浮着细小的杂质。
还有的泛着诡异的荧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扎眼。
他下意识地释放出一丝精神力，刚触碰到药剂瓶，便瞬间收回。
那股气息太熟悉了，带着令人不安的混乱能量，和之前在废弃工业区遇到的感染物身上的气息，竟有七分相似。
“就是这种药剂。”潞晏的声音适时响起，他的目光停在一个摆满黑色标签药剂的摊位上，指尖轻轻敲了敲摊位边缘，“之前任务里的感染物，很可能就是被这种药剂改造过的，能量混乱，且带有强烈的腐蚀性，一旦注入人体，短时间内会提升力量，但副作用会让使用者彻底失控。”
摊位后的摊主是个身材粗壮的男人，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骷髅面具，眼窝处的黑洞正对着两人。
看到他们驻足，男人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几分沙哑：“两位是想要‘强化剂’？我这里有最新批次的，效果比外面那些次品强三倍，就是价格……”
他故意拖长语调，手指在摊位上敲了敲，指甲缝里还沾着黑色的污渍，眼神里满是贪婪。
潞晏没有接话，而是蹲下身，拿起一瓶暗红色的药剂。
指尖在瓶身标签上轻轻摩挲，那标签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歪歪扭扭的黑色符号，像是用指甲随意刻上去的蛇形图案。
他不动声色地释放出一丝精神力探入药剂内部，下一秒，眉头微微皱起。
药剂里的能量比他想象中更混乱，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吞噬性”，仿佛能将使用者的意识彻底吞噬。
“价格不是问题。”潞晏放下药剂，抬眼看向摊主，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但我需要知道，这批药剂的货源在哪。”
摊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骷髅面具下的眼神变得警惕：“朋友，暗市的规矩，只卖货，不问源。你要是想买，就报个数；不想买，就别耽误我做生意。”
他的手悄悄摸向摊位下的一根铁棍，显然对这个“打破规矩”的访客充满防备。
“我要五十瓶。”潞晏报出一个远超常规的数量，目光紧紧锁住摊主，“但必须知道货源。你应该清楚，能一次性吃下五十瓶的客户，不是你能随便打发的。要么告诉我货源，要么，你这摊位今天就别想开了。”
最后一句话里带着淡淡的压迫感，让摊主的呼吸明显顿了一下。
摊主盯着潞晏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对方的实力和诚意。
暗市里从不缺“狠人”，但敢直接威胁摊主的，要么是真有实力，要么是不知死活。
片刻后，他压低声音：“跟我来后面谈，这里不方便。”说着，他掀开摊位后的一块黑布，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通道里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尽头有一点微光。
潞晏给林辰月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留在原地等待。
林辰月的伪装虽然隐蔽，但他的精神力进化者身份太过敏感，不宜深入未知区域。
林辰月点点头，靠在旁边的墙壁上，看似随意地观察着周围，实则将精神力扩散开来，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
鹿深时和溪午也停留在了他身边等待着。
暗市里的人大多自顾自地交易，没人注意到这个“流浪者”，但林辰月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暗中盯着自己，那目光带着审视和探究，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伪装痕迹，又将帽子往下拉了拉，手指悄悄攥紧了口袋里的一把小匕首。
那是潞晏出发前给的，以防万一。
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然响起！
“轰隆——！”
巨响从暗市入口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剧烈的震动，摊位上的物品纷纷掉落，煤油灯笼被震倒在地，火焰瞬间蔓延开来，点燃了摊位上的布料。
尖叫声、呼喊声、杂乱的脚步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暗市，原本有序的交易彻底混乱，人们纷纷朝着各个出口逃窜，甚至有人在混乱中互相推搡、打斗。
“辰月！”潞晏的声音从通道里传来，他快步冲了出来，一把抓住林辰月的胳膊，“快走！入口被炸了！”
溪午带着鹿深时快速的跑到了潞晏身边紧紧跟随着。
林辰月跟着潞晏朝着另一侧的紧急出口跑去，沿途能看到倒塌的摊位和燃烧的火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和焦糊味。
他们刚跑出暗市，就看到外面的杂货铺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墙体倒塌，瓦片散落一地，滚滚黑烟从废墟中升起，遮住了半边天空。
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正围着废墟咒骂，显然是杂货铺的人，他们看着一个远去的黑色身影，气得跳脚，却没人敢追上去。
那身影跑得极快，像一阵风，转眼就消失在街道拐角。
“还好我们离得远。”林辰月看着一地狼藉，心有余悸地说道。
鹿深时抓紧溪午的背毛，也有些心惊的看着那里。溪午安抚的蹭了蹭他垂下来的尾巴。
刚才要是再晚几秒出来，恐怕就要被埋在暗市的废墟里了。
潞晏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黑色身影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那人才是关键。他故意炸了杂货铺，显然是不想让我们查到药剂货源。”
他转头看向林辰月，“我们跟上他，说不定能从他身上找到线索。”
林辰月点点头，两人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追去。
“那人跑太快了！”溪午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他指了指前方的街道，“我刚才看到他往那边跑了，杂货铺的人追了几步就放弃了。”
“我们追！”潞晏说道，“辰月，你跟我一起，速度快一点。溪午，你带着深时，不远不近地跟着，注意安全。”
他们分成两组，快速追了上去。
潞晏和林辰月的速度极快，尤其是林辰月，精神力进化后，身体素质也跟着提升，奔跑时甚至能感受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前方的黑色身影似乎察觉到有人跟踪，跑得更快了，几次转弯试图甩开他们。
但潞晏对这一带的地形极熟悉，总能提前预判他的路线，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溪午带着鹿深时跟在后面，他的步伐稳健，即使背着鹿深时，也丝毫没有影响速度。
鹿深时趴在溪午背上，小脑袋探出来，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黑色身影，白色的尾巴轻轻晃动，随时准备释放精神力支援。
跑了约莫十分钟，前方的黑色身影突然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潞晏和林辰月对视一眼，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
小巷两侧是高高的围墙，墙壁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藤蔓，腐烂的落叶在地面铺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就在两人快要追上黑色身影时，那人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不用躲了，”那人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笑意，“从暗市开始，你们就一直跟着我，不累吗？”
林辰月和潞晏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对方。
那人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锋利的下颌和一片淡青色的胡茬。
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风衣下摆还沾着未干的灰尘和硝烟味，左手手腕处隐约露出一截银色的手链，手链上挂着一个小巧的金属吊坠。
那是一个圆形的徽章，上面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看起来像是某种标记。
潞晏的目光落在那枚吊坠上，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回忆什么。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看向潞晏，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弧度：“潞晏，好久不见。”
潞晏浑身一震，瞳孔微微收缩。这个声音……虽然带着几分刻意的沙哑，但他还是听出了熟悉的感觉。
他盯着那人的脸看了几秒，突然开口：“李列新？”
听到这个名字，那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摘下了鸭舌帽。
帽檐下，是一张带着几分痞气的脸。
高挺的鼻梁，嘴角总是微微上扬，即使眼角有几道浅浅的皱纹，也丝毫不显老态，反而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他伸手抹了抹脸，将脸上的伪装妆容擦掉，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没想到你居然能认出我来。”李列新笑着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感叹，“我还以为我这装扮能瞒过所有人呢。毕竟，我们上次见面，已经是三年前了。”
潞晏看着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但眼神里的警惕丝毫未减：“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为什么要炸了杂货铺的暗市？”
林辰月与溪午对视一眼，显然都没想到两人居然认识。
鹿深时趴在溪午背上，好奇地看着李列新，眼里满是疑惑。
这个看起来有点凶的人，居然是潞晏的朋友？
李列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他们身后的巷口，眼神变得严肃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等下再慢慢谈。”
他转身朝着小巷深处走去，步伐从容，丝毫没有担心他们会不跟上。
潞晏犹豫了一下，对林辰月和溪午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跟上。
几人跟着李列新往前走，小巷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铁门，李列新掏出钥匙打开门，里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贴着隔音棉，显然是精心设计过的。
“他是李列新，”潞晏边走边对林辰月低声解释，“这个地下市场的‘地主’。简单来说，就是这一片地下交易的管理者，负责维持秩序，同时也做一些信息买卖的生意。我之前执行任务时，曾和他交易过几次，从他手里买过不少关于黑塔内部的情报。”
“哟，潞晏，你倒是挺了解我。”李列新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几分调侃，“不过你可没说过你是黑塔的人。第一次知道你身份时，我还担心了好几天，怕你把我这摊子事给端了呢。”
林辰月看着李列新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看他一脸嬉笑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会担心的人。
溪午也点了点头，小声对鹿深时说：“这个人看起来有点不靠谱，等下我们要小心点。”
鹿深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爪子紧紧抓住溪午的毛发。
走了约莫五分钟，通道尽头出现一扇木门。
李列新推开门，外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种着几棵梧桐树，枝叶繁茂，遮住了头顶的阳光。
院子中央是一栋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二层小楼，白色的墙皮有些脱落，窗户上还贴着旧报纸，看起来像个无人居住的老房子。
“到了。”李列新率先走进小楼，推开了客厅的门。
客厅里的陈设简单得有些简陋。
一张破旧的沙发，一张木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几幅老旧的风景画，看起来和普通人家的客厅没什么两样。
鹿深时从溪午背上跳下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小声对溪午说：“溪午，这个人的家还真是简朴啊？”
他之前以为，能管理地下市场的人，家里肯定很豪华，没想到居然这么普通。
溪午舔了舔他的头，刚想说话，就看到李列新走到客厅中央，弯腰在地板上按了一下。
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客厅中央的一块地板缓缓向上抬起，露出一节通往地下的楼梯。
楼梯两侧的墙壁上安装着感应灯，随着地板的抬起，灯光依次亮起，照亮了下方的空间。
“别着急下结论啊，小狐狸。”李列新笑着看向鹿深时，“真正的地方，在下面。”
几人跟着李列新走下楼梯，刚走到楼梯尽头，眼前的景象就让他们惊呆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足足有几百平方米。
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显示屏，屏幕上闪烁着各种数据和地图，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操作台。
操作台上摆放着各种精密的仪器，旁边还有几个货架，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文件和资料。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之前暗市的霉味截然不同，充满了科技感。
“怎么样，是不是和你想的不一样？”李列新走到操作台旁，拿起两瓶矿泉水，递给潞晏和林辰月，“这里是我的‘信息中心’，外面的小楼只是个幌子。毕竟，做我这行的，总得有个安全的地方。”
潞晏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目光扫过周围的显示屏，最后落在一块显示着“黑色药剂”字样的屏幕上：“你也在查那些药剂？”
李列新点点头，在操作台前坐下，调出了一份资料：“没错。大概一个月前，市面上突然出现了这种黑色标签的药剂，一开始只是小范围流通，后来越来越多，甚至有人用它改造普通人，制造出了‘感染物’。你之前遇到的那些，应该就是了。”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管理这一片的地下市场，最看重的就是‘平衡’，这种药剂的出现，已经打破了平衡，再不管下去，整个城市都会陷入混乱。”
林辰月走到操作台旁，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忍不住问道：“你查到货源了吗？”
“还没有。”李列新摇摇头，“这种药剂的来源很隐蔽，每次交易都是匿名的，而且卖家更换地点很频繁，我追查了半个月，只查到一个代号，‘蛇瞳’。”
他调出一个图案，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蛇形瞳孔图案，“这是他们的标记，之前暗市药剂瓶上的符号，就是这个图案的简化版。”
潞晏看着那个图案，眉头紧锁：“‘蛇瞳’……我之前在黑塔的机密文件里看到过这个代号，据说这是一个神秘组织，专门研究精神力和人体改造，行事极其隐秘，黑塔追查了很久都没有线索。”
“看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李列新看向潞晏，眼神里带着几分欣赏，“你们这次去暗市，也是为了查这种药剂吧？”
潞晏点点头：“没错。我们之前执行任务时遇到了感染物，追查之下发现和这种药剂有关，所以想从暗市找到货源。”
李列新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潞晏：“既然目标一致，那我们不如合作。这份文件是我最近查到的关于‘蛇瞳’的线索，里面有他们可能出现的几个地点。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我还可以提供更多线索。包括他们下一次交易的时间和地点。”
潞晏接过文件，快速翻看起来。
文件里记录着几个地址和时间，还有一些关于“蛇瞳”成员的描述，看起来很详细。
他抬头看向李列新：“你们？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在查‘蛇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