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典的庄严肃穆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周军大营就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搬家…啊不,是班师准备工作。那场面,与其说是军队开拔,不如说更像一个大型科技展览团收拾展品准备转场。
最忙活的,当属咱们的靖国公路总工程师兼首席科学家。
“轻点!轻点!那箱玻璃器皿里面是提纯的硫酸!洒出来能把你们靴子底都烧穿!”
“那些图纸!按编号捆好!少一张我扣你们这个月奖金!”
“我的显微镜呢?谁把我那台水晶石镜片的拿走了?那是原型机!很贵的!”
“那些炸坏了的‘飞雷炮’残骸也带上!都是宝贵的实验数据!回去要分析失败原因的!”
陆明像个操心的老母鸡,在自己那片“格物园区”里上蹿下跳,指挥着格物小组的成员和分配给他们的辅兵,小心翼翼地打包着各种在旁人看来是“破烂”,在他眼里却是无价之宝的瓶瓶罐罐、图纸模型和实验设备。
萧绰抱着手臂,靠在一辆堆满了书籍(主要是陆明塞给她的各种“教材”)的马车旁,看着陆明忙得团团转,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公爷您这是举家搬迁,要把整个家当都搬回开封呢。”
陆明头也不回,一边检查着一个密封的木箱,一边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懂什么!这些都是智慧的结晶,是推动社会进步的第一生产力!比那些金银财宝重要多了!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我真想把幽州城外的土都带几筐回去做成分分析…”
萧绰:“……” 她决定放弃跟这个“科学怪人”进行正常交流。
与陆明这边的“精细打包”相比,其他将领那边就粗犷多了。缴获的牛羊马匹、金银财帛、铠甲兵器,被打包成一个个沉重的驮马队,士兵们则整理着自己的行装,擦拭着心爱的兵器,脸上洋溢着即将回家的喜悦和功成名就的自豪。
柴荣的行在倒是效率最高,毕竟皇帝仪仗,一切都有定例。他本人则忙着与即将留守幽州及燕云各州的心腹大将(比如稳重可靠的刘光义)进行最后的交代,从防务部署到民生安抚,事无巨细。
几天后,一切准备就绪。
清晨,朝阳初升,给古老的幽州城镀上了一层金边。北门外,大军列阵完毕,旌旗招展,刀枪如林,肃杀之气中混合着浓浓的归乡之情。
柴荣一身戎装,骑在神骏的御马之上,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巍峨的雄城,以及城头那迎风飘扬的周字大旗,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与感慨,随即拨转马头,面向南方,沉声下令:
“班师——回朝!”
“班师——回朝——!”
号令层层传下,低沉而雄浑的牛角号声响起,庞大的军队如同苏醒的巨龙,开始缓缓启动,沿着来时的路,向南迤逦而行。
与北伐时的紧张急迫不同,回程的路途,显得格外“惬意”和…“怪异”。
陆明坚决拒绝了骑马——用他的话说,“长时间骑马对盆骨和前列腺不好”(虽然没人听得懂前列腺是啥)。他不知从哪里捣鼓出了一辆改良版的四轮马车,减震系统用了最新的钢片弹簧(格物小组手工打造),车轮包了层粗糙的橡胶(来自南洋的原始橡胶,性能感人但聊胜于无),拉车的还是两匹缴获的、性格温顺的契丹骏马。
这马车内部空间被他改造成了移动办公室兼实验室,堆满了图纸、书籍和一些小巧的实验器材。他大部分时间就窝在里面写写画画,或者鼓捣些小玩意儿,只有需要透气或者遇到特殊地形时才会出来。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他还给格物小组的核心成员也配了几辆类似的“公务车”,美其名曰“保持科研工作的连续性”,看得其他需要风吹日晒、全程骑马的将领们牙根直痒痒。
“瞧瞧!瞧瞧陆国公那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就是!咱们风吹日晒,他倒好,坐在车里享清福!”
“听说他那车里还有冰块镇着的酸梅汤?这大夏天的…”
几个将领聚在一起,看着远处那支画风清奇的“科研车队”,酸溜溜地议论着。
石守信听着同僚的抱怨,瓮声瓮气地替陆明说了句“公道话”:“国公爷脑子里的东西,比咱们手里的刀枪厉害多了。他舒服点,能琢磨出更多厉害玩意儿,对咱们是好事。”
众人想了想那些会爆炸的罐子和能望远的镜子,顿时不吭声了。好吧,天才总是有点特权的。
萧绰没有坐车,她选择骑马。不过她的马鞍旁边,总是挂着几本陆明强行塞给她的书,比如《基础几何学》、《大周地理概要》,甚至还有一本《管理学原理(初级)》。她一开始是抗拒的,但旅途无聊,偶尔翻看几眼,竟然…有点看进去了?尤其是那本几何学,里面的逻辑推理让她有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当然,她是绝不会承认的。
柴荣对陆明这种“特殊化”行为,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不耽误正事,不影响军心,他乐得让这位“国宝”过得舒服点。他甚至偶尔还会把陆明叫到自己的御辇旁,一边行军,一边询问一些关于战后重建、科技推广的构想,听得频频点头。
这一日,大军行至一片开阔地,暂时休整。
陆明从他的“移动实验室”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看着远处正在饮马的士兵,以及更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峦,突然心血来潮。
“陈远!把咱们的‘代步神器’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他对着格物小组喊道。
陈远等人立刻兴奋地从一辆马车上搬下来几个奇怪的物件——两个轮子,一个架子,前面还有个可以转动的东西。
“国公爷,这是何物?”一个好奇的将领凑过来问道。
陆明得意地拍了拍那怪东西的座垫(用牛皮填充的):“此乃‘自行车’!无需畜力,人力驱动,日行百里,不在话下!是未来城市内短途交通的发展方向!”
众人围拢过来,看着这简陋的“铁架子”,满脸不信。
“就这?两个轮子,能站稳吗?”
“还日行百里?吹牛吧!”
陆明嘿嘿一笑,也不解释,亲自上阵演示。他跨上那辆原型车,脚一蹬,车子歪歪扭扭地…冲了出去!
“哎哎哎!让开!快让开!”
“国公爷小心!”
“要撞上了!”
只见陆明骑着那辆原始自行车,在坑洼不平的草地上画着诡异的S形路线,好几次差点摔倒,引得众人惊呼连连,又忍不住哄堂大笑。
萧绰远远看着陆明那笨拙又滑稽的样子,再对比他平日里谈论起高深学问时的自信从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赶紧板起脸,假装看风景。
柴荣在御辇上也看到了这一幕,摇头失笑:“这个陆明…总能弄出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折腾了好一会儿,陆明才勉强能骑着车走直线了,虽然依旧摇摇晃晃。他气喘吁吁地停下,对陈远说:“看到了吧?平衡性和减震还需要大幅改进!路况适应性也太差!回去列为重点攻关项目!”
“是!国公爷!”陈远等人如同接到了神圣使命。
这个小插曲,给枯燥的行军旅途带来了不少欢乐。之后几天,经常能看到格物小组的成员在休整时,骑着几辆改良版的自行车在营地周围歪歪扭扭地练习,摔得人仰马翻,成了全军茶余饭后的笑料来源。
大军一路南下,所过州县,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消息早已传开,沿途皆是欢呼和敬仰的目光。将士们挺直了腰板,享受着这无上的荣光。
随着离开封越来越近,空气中的期待感也越来越浓。
陆明也渐渐减少了在马车里鼓捣的时间,开始更多地骑在马上,望着南方的天际线,眼神中带着期待。
“算算日子,玉弦的信应该快到下一站驿站了吧?”
“不知道科学院和书院这段时间发展得怎么样了…”
“还有老王头,肯定又攒了一肚子‘教诲’等着我呢…”
“开封的夜市,勾栏瓦舍的说书人,飘香的酒楼…我胡汉三…啊不,是我陆明明又回来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开封城那巍峨的城墙,听到了震天的欢呼,以及…某位佳人翘首以盼的身影。
班师的队伍,带着洗刷国耻的荣光,带着收复故土的豪情,也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浩浩荡荡,向着那座象征着权力与繁华的中心,不断靠近。
凯旋的时刻,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