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重重砸落在山顶那坚硬如铁、泛着幽蓝寒光的万年玄冰之上,剧烈喘息着,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如同战鼓般狂跳的声音时,抬头望去,眼前的景象让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我终于明白,为何那惑神夺魄钟能引发如此规模的雪崩,能隔着如此远的距离操控人心,能让沙之部族谈之色变,视其为不可触碰的禁忌。
这片雪山之巅,并非想象中的崎岖尖峰,而是一片相对平坦、广阔如广场的冰原。冰原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某种暗蓝色、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奇异冰晶构筑而成的祭坛。
祭坛呈圆形,分为九层,层层收缩,每一层都铭刻着密密麻麻、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动、变幻,如同活物,散发出一种冰冷、混乱、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秩序的精神波动。
而悬浮在祭坛最顶端的,正是那口惑神夺魄钟!
它并非想象中那般金光万丈、气势恢宏。相反,它的钟体呈现出一种暗沉近黑的古铜色,仿佛沾染了无数岁月的尘埃与某种干涸的污秽。钟身并不算特别巨大,约莫三丈高低,但其上散发出的气息,却仿佛能压塌诸天,冻结万古!
钟壁之上,铭刻着的并非祥云瑞兽,亦非讲道,而是无数扭曲、蠕动、仿佛拥有自己生命的暗金色诡异符文!这些符文时而凝聚成哀嚎的人脸,时而化作挣扎的兽形,时而又散开成为一片混沌的漩涡,不断散发出那种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诱惑与混乱之力。
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心神摇曳,仿佛有无数细碎而充满恶意的低语直接在大脑深处响起,引诱你放弃抵抗,投入那永恒的沉沦。
钟钮并非普通的龙形或蒲牢,而是一个蜷缩着的、模糊不清的类人胚胎虚影,它双手抱膝,头颅低垂,看不清面容,却给人一种它随时可能苏醒、睁开双眼的惊悚感。
整个钟体,都笼罩在一层似有若无的暗金色光晕中,光晕流转,与下方祭坛的符文交相辉映,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永恒的、邪恶的共鸣。它就是这片冰雪绝域的心脏,是一切混乱与控制的源头!
然而,更让我心头沉重,甚至生出一丝寒意的,并非是这口钟本身,而是拱卫在祭坛周围的存在!
以祭坛为中心,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站满了身影!
他们种族各异,形态千差万别,却有一个共同点——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不加掩饰的、达到元婴大圆满层次的冰冷煞气与能量波动!而且,他们的气息与那口惑神钟紧密相连,仿佛是其延伸出去的触手和爪牙!
我看到了身披厚重冰甲、身高超过五丈的冰霜巨人,它们手持巨大的冰斧,如同沉默的雕像,但体内蕴含的恐怖寒冰之力,足以冰封千里。
我看到了之前在山腰处袭击过我们的、那几头五阶巅峰的冰霜骨龙,它们收敛了骨翼,匍匐在祭坛边缘,眼窝中的灵魂之火不再是狂暴,而是变成了一种绝对的、被控制的冰冷幽蓝。
我看到了形态更加凝实、几乎如同实体、散发着元婴大圆满气息的冰雪虚影,它们飘忽不定,如同幽灵,手中凝聚着足以冻结空间的冰晶长矛。
我甚至看到了几个身着火云宗服饰、焚天谷服饰,玄水宫,霹雳堂,百草门、锐金剑宗,厚土宗以及又一些都不认识的门派的修士,他们眼神空洞,手中却握着散发着不祥波动的巫蛊法器,显然也是被控制的傀儡。
而最让我心头一揪的,是其中一部分身影,赫然穿着沙之部族特有的、由某种金色沙砾编织而成的服饰!他们眼神同样空洞,手中握着沙化的长矛和盾牌,周身弥漫着被扭曲、强化的沙之法则气息。
他们,终究没能逃脱这口魔钟的掌控,从守护者变成了被操控的杀戮工具。
这成百上千的、清一色元婴大圆满(受此地规则压制,但本质和力量底蕴仍在)的傀儡大军,如同最忠诚的卫队,将祭坛和那口钟保护得密不透风。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那汇聚在一起的冰冷煞气和能量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着整个山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我刚刚站稳,飞速扫视这惊人场面,并试图运转功法恢复几乎枯竭的力量时——
“唰!唰!唰!”
数道快如鬼魅的黑影,如同融入风雪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祭坛的另一侧,与我遥遥相对。
这些人影同样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但与之前遇到的“幽冥卫”略有不同,他们的衣角绣着一道更加隐晦、仿佛滴血残月般的标记。
他们的人数不多,只有七八人,但个个气息凝练,眼神锐利而冰冷,带着一种长期行走于黑暗中的肃杀之气。他们的修为,赫然也都在元婴大圆满(受压制)!
为首一人,身形瘦削,面容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黑雾之中,看不清具体样貌,唯有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直接穿透风雪,锁定在我身上。那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待猎物般的冰冷与……贪婪?
“竟然……真的有人能冲破‘万灵冰狱阵’和‘葬雪大崩’,独自闯到这里……” 黑雾中传来一个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仿佛金属摩擦,“看来,你就是那个搅乱了主人计划,……龚二狗,或者,该叫你……江海生?”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们知道我的名字!不仅知道江海生,还知道龚二狗!他们口中的“主人”,难道就是这口钟的掌控者?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但此刻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
我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心中的震惊,咧嘴露出一丝桀骜不驯的冷笑,尽管身体各处都在传来抗议的剧痛:“你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龚二狗是也!你们这群藏头露尾、只会玩阴招的鼠辈,就是这口破钟的看门狗?”
那为首的黑影并未动怒,只是黑雾后的目光更加冰冷:“牙尖嘴利。不过,能走到这里,也算你有几分本事。可惜,到此为止了。”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祭坛周围那密密麻麻的傀儡大军,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看见了吗?这些都是试图挑战主人威严,或者像你一样,身怀特殊‘资格’而不自量力之辈。
现在,他们成为了主人最忠诚的仆从。很快,你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随着他的话音,祭坛之上,那口惑神夺魄钟似乎受到了某种指令,钟身微微一震!
“嗡——!”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针对性的暗金色音波,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来,并非攻击肉身,而是直接笼罩向我的识海!
同时,那黑雾首领轻轻一挥手。
“吼——!”“嗷——!”“嘶——!”
祭坛周围,那成百上千的、眼神空洞的元婴大圆满傀儡,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灵魂(或者说杀戮指令),齐齐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咆哮与嘶鸣!它们空洞的眼神瞬间锁定了我,数百道达到元婴大圆满级别的恐怖煞气与威压,如同海啸般向我碾压而来!
冰霜巨人迈动了沉重的步伐,冰斧拖曳在冰面上,划出深深的沟壑;冰霜骨龙展开了遮天骨翼,龙息在喉间凝聚;冰雪虚影化作道道残影,冰晶长矛直指我的要害;南疆巫修举起了诡异的法器;沙之部族的战士扬起了金色的沙暴……
而那七八名黑影修士,也同时散开,占据各个有利方位,手中掐诀,显然是在准备某种合击阵法,防止我逃脱或干扰祭坛!
前有神秘诡异的惑神钟与操控它的黑影,后有成百上千被控制的元婴大圆满傀儡大军!
我刚从毁天灭地的雪崩中冲出,力量消耗巨大,身体带伤,几乎是强弩之末。
局面,瞬间恶劣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简直是一个十死无生的绝杀之局!
然而,看着那口悬浮的魔钟,看着那些被控制、失去自我的傀儡,看着那些隐藏在黑雾后、策划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我心中那股从失忆起就积压的憋闷、从得知家人为我受苦时就燃起的怒火、以及身为龚二狗那与生俱来的桀骜与不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我缓缓站直了身体,擦去嘴角混合着冰渣的金色血液,眼中燃烧起如同实质的火焰。
“想控制你爷爷我?就凭这口破钟和这群行尸走肉?”
我深吸一口气,体内那近乎干涸的混沌龙丹发出了不甘的咆哮,残存的力量开始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运转。
“今天,老子就算把这座山拆了,把天捅个窟窿,也要砸了你这口丧钟!”
“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