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宫中那突如其来的、源自江南邪药的诡异感应,让沈清辞如坠冰窟,心潮翻涌。她强压下心中惊骇,面上不动声色,继续为太后轻柔按摩太阳穴,指尖却暗暗加大了与星髓玉精的沟通,将那股清凉平和的气息缓缓渡入。
说来也奇,那丝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在玉精温和力量的冲击下,竟如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退散。太后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长吁一口气,喃喃道:“咦?这般揉按,倒是比往日太医院的针灸还舒坦些……清辞丫头,你这手法,颇有章法。”
沈清辞心中稍定,恭谨回道:“娘娘谬赞。不过是家师所传的安神指法,辅以民女特制的宁神药油,能助气血流通。娘娘若觉受用,民女每日请脉时,可为娘娘按上一按。”
“难为你有心。”太后满意地拍拍她的手,“比那些整日只会开苦药汤子的强多了。”这话似是无心,却让侍立一旁的张院使脸色微僵。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辞每日入宫,请脉、调整药膳之余,必为太后施行那“安神指法”,实则借玉精之力,为其缓缓拔除体内残留的阴寒药性。太后精神日渐健旺,对沈清辞越发倚重,甚至允她不必拘礼,可时常陪伴说话。
这日午后,太后小憩方醒,心情颇佳,赐了茶点,与沈清辞闲话。说起江南风物,太后忽然叹道:“说来也巧,前些日子哀家不适时,张院使也曾进献过一种江南进贡的‘芙蓉安神香’,说是采用云雾山特有的什么……‘月眠花’所制,香气倒是清雅,初闻时也觉心神宁静,可闻多了,反倒有些胸闷气短。还是你这药膳和指法踏实。”
月眠花?云雾山?沈清辞耳中如同响了个炸雷!这正是那“定魄丹”配方中提及的一味辅药!虽非主料,但产地特征吻合!
她心中巨震,面上却故作好奇:“哦?竟有此事?江南竟有如此奇花?民女孤陋寡闻了。不知是何处进贡?若有机会,民女倒想见识一番,或可入药。”
太后想了想:“似是……苏州织造衙门年节时进上的吧?哀家也记不真切了。你若感兴趣,回头让内务府查查档便知。”她随即摆摆手,“罢了,也不是什么紧要东西,既用着不适,早不用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州织造!赵掌柜的江南根基就在苏杭!这“芙蓉安神香”竟能通过织造衙门贡入宫中,还经由张院使之手用到太后身上!这其中关联,细思极恐!赵掌柜(或者说其背后的影月教)的手,竟已通过张院使,悄无声息地伸到了大内!他们的目标,恐怕远不止商业利益!
沈清辞背心渗出冷汗,强作镇定地将话题引开。侍奉太后歇下后,她立刻寻了个由头出宫,快马加鞭赶回陆府。
“景珩!大事不好!”一进书房,屏退左右,沈清辞便急急将宫中发现告知陆景珩。
陆景珩听罢,脸色骤变,一拳砸在桌上:“好个赵明远!好个张院使!竟敢将邪药之手伸向太后!此乃诛九族的大罪!”
“眼下无凭无据,那香太后已不用,档案也未必能查出什么。”沈清辞冷静分析,“但此事证明,张院使与赵掌柜(影月教)勾结极深,且图谋极大。太后凤体,或许只是他们试探或施加影响的一步棋。”
“必须尽快拿到实证!”陆景珩目光锐利,“我立刻加派人手,盯紧张院使府邸和太医院药材往来!江南那边,让常山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制药窝点和与织造衙门勾结的证据!”
“还有一事,”沈清辞取出星髓玉精,“此次玉精能感应并化解那药性,说明它对这类邪物有极强的克制和辨识力。或许……我们可以借此,在宫中或回春堂内部,寻找更多线索?”
“好主意!”陆景珩赞道,“但需万分小心,不可打草惊蛇。”
正当夫妻二人密议之时,阿福在外叩门,送来一封来自江南的密信。信是常山所书,语气急促:据可靠消息,赵掌柜确已秘密离开江南,行踪成谜。但黑水泽并未真正平静,近日有数批神秘货物深夜由水匪押运,自泽中运出,分散运往各地,其中一批的目的地,疑似……京城!货物包装严密,守卫森严,疑为制成之邪药!
“果然进京了!”陆景珩与沈清辞对视一眼,心中寒意更盛。赵掌柜此番回京,恐是要有大动作!
次日,沈清辞照常入宫。她暗中将玉精贴身佩戴,格外留意太医院送往各宫,尤其是位高权重或体弱多病妃嫔、皇亲处的药材和熏香。在路过御药房库房时,玉精果然对几箱新到的、标记为“滇南安神香”的药材有微弱反应,但其性平和,远不及太后之前所用之香阴寒。
“看来,经过上次之事,他们也有所收敛,改用更隐蔽温和的方式了。”沈清辞心中暗忖。她不动声色,记下药材批次和流向。
又过几日,太后病情稳定,心情大好,在御花园设小宴,邀几位亲近的太妃、公主赏花,沈清辞亦在旁随侍。席间,一位年迈的荣太妃偶感头晕,随身宫女急忙取出一个精巧的鼻烟壶请太妃嗅闻。就在瓶盖开启的刹那,沈清辞怀中的玉精猛地一颤,传来一阵清晰的寒意!
那鼻烟壶里的东西,有问题!
沈清辞强忍心悸,上前关切道:“太妃娘娘可是不适?民女略通穴位按摩,或可缓解。”她借搀扶之机,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那鼻烟壶,玉精寒意更盛。她迅速判断,此物药性虽不烈,但长期使用,必损神智。
荣太妃摆摆手:“老毛病了,闻闻这提神散便好。这是张院使前日特意配了送来的,说是用了他新得的西域奇方,效果甚好。”
又是张院使!沈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温婉道:“太妃凤体要紧。民女观太妃气色,似是肝阳略有上亢,此物气味辛窜,恐非长久之计。民女近日新制了一款清心明目茶,性味平和,太妃若不弃,明日便送些来请您尝尝?”
太后在一旁听了,也道:“清辞丫头的手艺是极好的,比那些辛燥之物强。荣妹妹不妨一试。”
荣太妃笑着应了。沈清辞暗中记下,决定回头让陆景珩设法提醒荣太妃的家人,小心张院使所赠之物。
宫中暗流汹涌,宫外亦不太平。五味轩虽经澄清,声誉渐复,但回春堂近日却接连推出数款“古方新制”的丸散膏丹,宣传得神乎其神,价格不菲,却在贵族圈中颇受欢迎。陆景珩派人买来样品,经沈清辞查验,虽未用邪药,但药材配伍取巧,多用昂贵稀有之物堆砌,短期效果显着,长期服用恐有依赖之弊,显然是针对高端市场的急功近利之举。
“他这是在抢时间,抢市场,积累资本。”陆景珩冷声道,“看来,江南的银子,正源源不断流入京城,支撑他扩张。”
“我们不能坐视。”沈清辞道,“是时候推出我们的‘星辰蕴养’系列了。不必多,先推一两款,限量供应,只走顶级客源,把真正的‘精品’口碑立起来。”
就在五味轩紧锣密鼓准备新品上市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递来了拜帖——安王妃邀请沈清辞过府一叙。
安王妃自上次风波后,深居简出,此时相邀,必有深意。沈清辞与陆景珩商议后,准时赴约。
安王妃屏退左右,神色凝重:“清辞,今日请你来,是有一事相告。我听闻,近日京中几位与张院使过往甚密的宗室勋贵,家中皆不太平,不是老王爷夜惊梦魇,便是小郡主无故啼哭,皆赖张院使‘妙手’开方调理。我总觉得……此事透着蹊跷。”
沈清辞心中一动:“王妃可知,张院使所用是何方药?”
安王妃摇头:“方子隐秘,但听闻都需用一味引药,名为‘定魂珠’,说是西域珍宝研磨而成,极为稀有昂贵。”定魂珠?沈清辞立刻联想到江南的“定魄丹”!名虽异,其意相近!
“多谢王妃提点!”沈清辞郑重谢过。安王妃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炭,指明了一条重要的调查方向。
带着重重疑虑和安王妃的线索,沈清辞回到府中,与陆景珩彻夜长谈。所有线索都指向张院使和其背后的赵掌柜(影月教)正在京中编织一张大网,目标直指皇室宗亲和高门显贵!其心可诛!
“必须加快动作!”陆景珩决断道,“我立刻安排人,从‘定魂珠’的货源和流向入手调查!五味轩的新品,三日后准时推出!宫中那边,你务必小心,太后是你我最大的护身符,绝不能有失!”
沈清辞点头,握紧玉精,感受到其中传来的温润力量,心中稍安。然而,她隐隐觉得,赵掌柜沉寂多日,即将到来的新品上市之日,恐怕不会平静。
果然,就在新品上市前夜,陈先生匆匆来报:五味轩城郊的工坊仓库,半夜遭了贼!虽被护卫及时发现,贼人未能得手,但显然是想破坏明日上市的新品!
“来了!”陆景珩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沉不住气了!”
沈清辞却蹙眉:“此举未免太过明显……像是故意打草惊蛇。景珩,我总觉得,这或许只是障眼法,他们还有后手。”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测,阿福疾步进来,低声道:“少爷,姑娘,刚得到密报,张院使今夜并未在府中,也未当值,而是……微服出了城,往西郊皇家别苑‘芳林苑’方向去了!那别苑近日,据说住进了一位从江南回京‘静养’的贵人……”
西郊别苑?江南回京的贵人?张院使深夜密访?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惊人的可能性!
沈清辞与陆景珩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涌起一个念头:真正的风暴中心,或许不在京城,也不在江南,而在那西郊的皇家别苑!那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