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慈宁宫侧门停稳。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将玉精的异动暂压心底,扶着安王妃的手下车。早有掌事宫女迎上,恭敬引路。安王妃递上牌子,言明携五味轩沈娘子进献祥瑞,为太后祈福。
宫门内气氛肃穆,侍卫林立,宫女太监皆步履匆匆,低头噤声。张院使果然守在殿外廊下,见安王妃与沈清辞到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上前拱手:“王妃娘娘,沈娘子。太后娘娘刚服了药睡下,吩咐不见外客。”
安王妃神色淡然:“张院使辛苦。本宫并非探病,而是奉太妃之命,携沈娘子往佛堂进献祥瑞,为太后祈福祝祷,片刻即走,不扰太后静养。”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张院使眼角微抽,勉强笑道:“原是太妃吩咐,自当遵从。只是佛堂乃清净之地,下官需随行照料,以免冲撞。” 这是要亲自监视了。
“有劳张院使。”安王妃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沈清辞的手。
一行人穿过庭院,走向偏殿佛堂。越靠近佛堂,沈清辞怀中的玉精越发灼热,那金线剧烈颤抖,竟隐隐分出两股细丝,一股依旧指向佛堂方向,另一股却顽强地指向侧后方张院使的值房!这奇异的分叉感让她心惊肉跳,值房里到底有什么?
佛堂门开,檀香袅袅。那尊白玉观音依旧静立香案,宝相庄严。安王妃依礼上前焚香祝祷。沈清辞垂首侍立,目光飞快扫过观音像底座——那处莲花瓣纹路看似完好无损。
张院使紧跟在侧,眼神如鹰隼般盯着沈清辞的一举一动。
时机稍纵即逝!沈清辞心一横,上前一步,对安王妃道:“王妃,民女可否近前,奉上祥瑞灵玉,借宝像光华加持片刻,以增其灵性?” 这是事先与安王妃约定的说辞。
安王妃会意,点头准允。
张院使立刻上前一步:“沈娘子,宝像贵重,不可轻动!”
“民女知晓,只将玉置于案前,片刻即取回。”沈清辞语气恭顺,手捧那枚准备好的玉佩,缓步走向香案。每一步,都感觉张院使的目光如芒在背。
就在她靠近香案三尺之内,准备将玉佩放下时,异变陡生!
怀中的星髓玉精仿佛挣脱了束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一道凝实的金色光柱自行从她怀中射出,直扑观音像底座!与此同时,观音像内部也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脆响,底座那处莲花瓣竟自动弹开一丝缝隙,一点微弱却同源的莹白光芒迸发而出,与金柱瞬间交融!
“嗡——!”
整个佛堂响起一声低沉却清晰的嗡鸣!香案上的烛火无风自动,剧烈摇曳!一股温和却磅礴的气息以两玉交融点为中心,荡漾开来!
“怎么回事?!”张院使脸色剧变,厉声喝道,就要上前。
安王妃虽惊不乱,立刻侧身半步,恰好挡在张院使与香案之间,沉声道:“张院使稍安!此乃祥瑞显灵,莫要冲撞!”
电光火石间,沈清辞福至心灵,借势跪拜下去,口中高呼:“祥瑞显灵,庇佑太后凤体安康!” 她双手看似恭敬扶地,右手食指却精准地按向了那弹开的莲花瓣缝隙!
指尖触及缝隙的刹那,一股冰凉纯净的气息顺指尖涌入,与她怀中玉精的热流轰然交汇!她“看”到,缝隙内嵌着一枚小指指甲盖大小、不规则形状、温润剔透的白色玉片,正与那暗红色的邪珠紧紧相贴,彼此制约。此刻,在外部玉精的牵引下,那白色玉片剧烈震动,猛地将邪珠震开一丝,化作一道流光,透过缝隙,没入她怀中!
而那颗被震开的暗红邪珠,则“啪”地一声轻响,表面出现数道裂纹,一丝阴寒邪气逸散而出,却被残留的白色光晕死死封住!
玉精碎片,回归了!邪珠,被暂时封印了!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外人只见金光一闪、异响一声、沈清辞跪拜高呼,只道是祥瑞异象。
“妖言惑众!”张院使又惊又怒,试图推开安王妃,“定是此女搞鬼!来人……”
“张院使!”安王妃声色俱厉,“佛堂重地,太后静养,岂容喧哗!祥瑞显现,乃大吉之兆,你身为太医,岂能不辨吉凶?再要惊扰,本宫定在太后面前参你一本!”
张院使被安王妃气势所慑,又见殿外侍卫闻声探头,只得强行压下怒火,脸色铁青地瞪着沈清辞。他虽不明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心知那佛像内的布置定然出了大变故!
沈清辞强压心中狂喜与震撼,缓缓起身,手中那枚玉佩依旧完好。她转向安王妃,恭敬道:“王妃,祥瑞已受加持,民女告退。”
安王妃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好。心意已达,莫扰太后清静,走吧。”
两人无视张院使杀人的目光,从容走出佛堂。直至宫门,登上马车,驶离慈宁宫范围,沈清辞才瘫软在座椅上,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成了?”安王妃低声问,眼中难掩惊异。
“碎片……拿到了。邪珠……暂时封住了。”沈清辞喘息着,紧紧捂住胸口。怀中,两块玉精正在飞速融合,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暖与磅礴力量,让她浑身暖洋洋的,疲惫一扫而空,灵台一片清明。
回到陆府,沈清辞立刻将经过告知陆景珩。听闻玉精合一、邪珠被封,陆景珩又惊又喜。
“太好了!如此一来,张院使的阴谋至少破了一半!”他紧握沈清辞的手,“你可有不适?那邪珠……”
“我没事,玉精力量似乎增强了许多。”沈清辞感受着体内充盈的暖流,“邪珠被碎片残留力量封在像内,暂时应无大碍。但张院使必定察觉,恐会狗急跳墙。”
“无妨!”陆景珩眼中寒光一闪,“他没了邪珠依仗,又惊动了安王妃,短时间内不敢再对太后轻举妄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应对他接下来的反扑,以及江南邪药入京之事!”
仿佛印证他的话,阿福疾步来报:“少爷,姑娘!通惠码头线报,那艘可疑的‘香料’船,提前半日到了!正在卸货!我们的人已暗中盯住,接货的果然是百草堂的人!”
“来了!”陆景珩精神一振,“按计划行动,人赃并获!”
“等等!”沈清辞忽然道,她融合后的玉精对“邪物”的感应范围似乎大增,此刻竟隐约捕捉到城中另一个方向传来微弱的邪气波动,“阿福,立刻派人去西城榆林巷口盯着,似乎……还有一批货,从别的路子进来了!”
陆景珩一惊:“调虎离山?快!分头行动!”
夜幕降临,通惠码头那边顺利截获了那批伪装成香料的“忘忧膏”,人赃并获,百草堂接货管事当场被京兆尹衙役带走。但榆林巷这边却扑了空,只找到一辆被遗弃的、带有淡淡邪气的空马车,显然对方极其狡猾,用了多重障眼法。
“还是漏了一部分!”陆景珩面色阴沉。
“无妨,擒住百草堂的人,就是铁证!足以牵出张院使!”沈清辞安慰道,她尝试催动玉精,追踪那消散的邪气,隐约指向内城某个权贵聚集区域,但具体位置模糊。“玉精感应到邪气往内城去了,但无法精确定位。”
“内城……”陆景珩沉吟,“看来,他们还有更高层的买家。此事需立刻密奏陛下!”
然而,未等他们行动,次日清晨,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张院使昨夜在太医值房内“突发急病”,昏迷不醒!太医诊断乃“中风之症”,病情危重!
“中风?”沈清辞与陆景珩面面相觑,“这么巧?”
“是弃车保帅?还是……灭口?”陆景珩瞬间想到无数可能。
几乎同时,宫中传出太后旨意:凤体渐安,感念沈娘子忠心与“祥瑞”之功,特赐牌匾“仁心妙手”,并准其日后可随时入宫请脉!而张院使既病,太医院院使之职暂由副院使代理。
这道旨意,无疑宣告了沈清辞在宫中的彻底站稳,也间接肯定了“祥瑞”之说,将佛堂异变定性为吉兆。
“太后……醒了?而且态度明确!”沈清辞又惊又喜。这无疑是玉精合一、邪珠被封后,带来的最直接的利好!
“看来,太后心中明镜似的。”陆景珩长舒一口气,“张院使这一‘病’,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接下来,该清算江南和回春堂了!”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趁势追击时,江南常山再传噩耗:黑水泽突发瘟疫(实为邪药泄露),蔓延迅速,官府封锁不力,常山为救助灾民,不幸感染,病情危急!
“常山叔!”沈清辞如遭雷击,泪如雨下。
“该死的影月教!”陆景珩目眦欲裂。
“我去江南!”沈清辞猛地站起,眼神决绝,“常山叔为救我们身陷险境,我不能不管!而且,玉精合一,或许能克制那邪毒!江南是根源,必须斩断!”
“我同去!”陆景珩毫不犹豫。
“不可!”沈清辞断然拒绝,“京城局势初定,需你坐镇,清理余毒,防止反扑。江南疫区凶险,我携玉精,更有把握自保和救人。你派得力人手助我即可。”
陆景珩知她说得有理,心中虽万般不舍,却只能重重握紧她的手:“一切小心!我等你回来!”
三日后,一切安排妥当。沈清辞带着清风、白芷,以及一队精锐护卫,携大量药材和玉精,秘密离京,南下江南。陆景珩亲自送至城外长亭,依依惜别。
马车远去,尘烟散尽。陆景珩转身,目光恢复冷厉:“阿福,传我令,全面清查回春堂及所有关联产业!搜集赵掌柜与影月教勾结的铁证!这一次,我要连根拔起!”
“是!”
京城风波暂平,江南烽烟又起。沈清辞抚摸着怀中温润如玉、力量内敛的完整玉精,望向南方,目光坚定。黑水泽,鬼哭岛,常山叔,我来了!这一次,定要彻底了结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