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手离开控制台,金属面板还有点热。他手里握着那张密钥卡,掌心被压出红印。他没再看星图,G-12区域还在闪,像出了问题的地方。角落里的人在说话,声音很小,说的是资源、责任这些事,好像现在不是打仗前最紧要的时刻,而是在开会。
敌人的信号已经试过一次系统。
不是攻击,只是试探。
下一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雷煌拔掉了自己的设备。
“啪”一声,连接断开,接口冒了个小火花。整个指挥室突然安静下来。技术官抬头看着他,手指停在键盘上;高级指挥官转过身,眼神很冷。所有人都盯着他。
他没解释。
把设备收进衣服里,动作很稳。然后他走向艾德琳。
她站在副控台前,背挺得很直,但身子在抖。屏幕上的波形乱跳,像要出事。她按着太阳穴,手指用力到发白,额头出汗。脖子上的项圈还在震动,皮肤已经被磨破,结了血痂又裂开,血顺着脖子流下来,染红了衣领。
“我知道。”她轻声说,声音几乎被警报盖住,但雷煌听清了。
凯莉斯靠在墙边,翅膀低垂,光变得很暗。她没说话,但手指在地上慢慢划动,画出一个符号——三个圈连在一起,中间缺了一块。那是灵族的话,意思是“约定没了”。医疗组想过去检查,被艾德琳拦住。
“别碰她。”艾德琳闭眼,“她在连什么东西……如果打断她,我们就没人知道还剩多少时间。”
雷煌从背包里拿出一块通讯模块,上面有古老纹路。这是他最后的独立设备,不联网,不归联盟管,能直接发消息出去。这东西是以前一个死去的战士留下的。
他按下开关。
屏幕亮起蓝光。
第一条信息发给北方的技工长莫尔森。那人脾气差,讨厌规矩,但藏着七台量子干扰器原型机。这些机器能让敌人信号变歪。消息只有坐标和一个字:**用**。
没有回信。
第二条发给深空观测站的老灵能者,代号“守夜人”。他预测过三次大灾难,从没错过。三年前他说了一句:“门开了,它们回来了。”之后就消失了。雷煌输入一段老代码,请求对方帮忙查一下现在的频率。系统提示:对方离线。
第三条发给边境的“灰烬之子”舰队。他们不是正规军,由逃兵和流浪技师组成,在G-12外圈活动,靠捡废弃站活着。雷煌提出用战后补给权换他们立刻集结协防。消息已发送,等回复。
三条路都没通。
屋里越来越安静。
艾德琳也取下项圈的数据线,接进私人频道。她打字很快,每敲一下都像在忍痛。她在找审判庭旧部的情报网,想找还能用的能源站。那些站不在名单上,是特勤人员偷偷建的,只能撑短时间,但够重启侦测六小时。
终于收到一条回信:
> 【第七区地下储库有两组高压电池,可维持六小时全频段侦测重启。运输需要护送,且必须有人签字批准。】
她把消息推给雷煌。
雷煌看了一眼,在许可栏输了自己的基因码。系统跳出警告:
> 此操作不可撤销,后续审计将记为个人负责。
他点了确认。
“你一个人担不起这个责。”经济代表走过来,拿着电子板,语气冷静,“两组电池值三十七万信用点,够两千吨氧气供应。你知道这够多少人活一年吗?你拿什么还?”
“等我们活下来再说。”雷煌看着他,“要是明天我们都死了,钱也没用。”
代表冷笑,退回原位,小声说:“独裁者都是这么开头的。”
金徽代表站在一边,没说话。他知道流程已经被跳过,制度正在失效。但他也知道,真正的敌人不在这里,而在数据深处,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技术官带着人开始手动查代码。他们关掉所有自动功能,一行一行翻底层协议。一个小时后,有人低声叫了出来。
发现另一段异常代码——藏在能源调度系统里,伪装成节能程序。一旦侦测网重启,它就会降低G-12方向的扫描精度,制造十二分钟盲区。足够让隐形舰队穿过防线,或者激活病毒。
“这不是意外。”技术官脸色发白,“是早就埋好的。”
高级指挥官走到雷煌身边,声音低:“快速反应编队可以出发,但不能说是作战。我只能报备为‘系统测试’,让他们在外圈巡逻。”
“够了。”雷煌说。
“但我不能保证他们接到假命令会不会执行。”指挥官盯着他,“如果敌人用我们的频道发指令呢?谁能分清真假?”
雷煌沉默几秒,打开通讯列表,把自己的频道设为唯一可信源,强制推送给所有单位。
> 【所有单位只认此频率,其他一律当干扰。】
“你会被人当成独裁者。”指挥官低声说。
“总比全死强。”雷煌看着他,“打赢之后,你可以亲手把我送上法庭。”
艾德琳突然扶住台子,身体一晃。她重新戴上项圈,里面已经开始发热,烧着她的神经。她咬牙,强行启动灵能,把一段记忆发出去——那是她看到的第一个沦陷世界:大地全是灰,河干了,天上没星星,空气里有铁锈味。城市空了,街上走的“人”脸熟悉,眼神却空洞,像木偶。她希望那个老灵能者能看到。
这是警告,也是求救。
凯莉斯的倒数停在四十七。
她闭着眼,手指还在动。医疗组发现她脑波分裂,像是有两个意识在争控制权——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不是她。有人建议打镇定剂,被艾德琳拒绝。
“她还在连。”艾德琳沙哑地说,“如果切断她,就没人知道时间还剩多少。”
雷煌蹲到她身边,声音放轻:“还能撑多久?”
凯莉斯睁眼,瞳孔发银,像照着别的世界的光。“他们在改规则……原来的路不行了。”
“什么意思?”
“它不是学我们。”她声音弱,“它是让我们变成它的一部分。下一个节点,已经在内部生长……就在你们的系统里,脑子里,信任里。”
雷煌沉默几秒,站起来,走向最后一块面板。那是通往灵族秘密科技的备用通道,传说能连到“源界”,要用血才能打开。他拿出刀,划开手掌,血滴在识别区。
屏幕闪了一下,显示:
> **血脉不足,无法连接**。
他愣住。
这时凯莉斯的声音传来,虚弱但清楚:“不是你的血不行……是门关了。他们切断了回来的路。”
“谁?”雷煌回头。
“我的族人。”她靠着墙,嘴角出血,苦笑,“他们怕我带回去的东西会毁掉最后的净土。所以封了所有通道,宁可看着我们死,也不冒险。”
雷煌盯着屏幕,拳头握紧,指甲掐进伤口,疼让他清醒。
三条外联线路,还是没回应。
主网进度停在38%。
星图上的G-12模型还在转,灯稳定闪着,看起来一切正常。没人注意到,在它的背面,有一道极细的数据流正悄悄流出,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缠上了联盟主服务器的备份口。
不是入侵。
是共生。
是寄生。
是早就埋下的种子,等着开花。
雷煌站在屋子中央,周围是沉默的机器,疲惫的人,破碎的信任。他知道这场仗不只是枪和船的事。敌人不在远处,就在系统的运行中,在每一次信任传递里,在每一个你以为安全的决定里。
他抬手擦掉掌心的血,再次打开通讯模块。
这一次,他不再找任何人。
他向全频段发出一段原始信号——无加密,无识别码,只有一串摩尔斯电码,反复播放:
> ……—…… ——— ···· — —··· ———
> (SoS hxo)
这是撤离信号,也是最后的警告。
他知道,会有人听见。
会有人逃。
会有人反抗。
而他,会选择留下。
因为有些门,必须有人守着。
哪怕门外,已是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