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阳……”
雨宫晴辉的声音干涩沙哑,他望着那个比自己还矮一个头的娇小背影,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苏小阳只是随意地摆了摆小手。
“嗯,你们去准备九刀合一。”
他的语气轻快得,像是在吩咐女仆准备下午茶,与这天崩地裂的末日景象格格不入。
“仪式缺的东西,我很快就给你们带回来。”
雨宫晴辉怔住了。
他顺着苏小阳的视线,望向那道贯穿天地的漆黑光柱,望向那头刚刚从地狱深渊爬出的神之尸骸。
“可是……那尸神……”
苏小阳终于回过头。
那张纯真无瑕的萝莉脸上,带着一丝天然的困惑,似乎完全不理解对方为何会有此一问。
“尸神?”
“哦,那个啊。”
他可爱地歪了歪脑袋,用最天真的语气,说出了最漠然的话。
“一具输掉了战争的失败者,留下来的骨头罢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理会身后彻底石化的一众,径直向前迈步。
他小小的身影,主动迎向那足以压垮山脉、撕裂苍穹的恐怖神威。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股能让半神都心胆俱裂的神性威压,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时,竟如潮水般向两侧无声退去。
威压为他让出了一条绝对真空的“神路”。
他像一座行走的人形山脉,反过来将尸神掀起的一切风暴,都轻描淡写地挡在了身后。
此刻,那庞然大物,终于显露出全貌。
火山口猛然向外炸裂、崩塌!
一只漆黑干枯,却大如山岳的手掌死死扣住了山巅的岩石,指节发力间,坚硬的火山岩便如酥脆的饼干般寸寸碎裂!
巨石滚落,尘烟冲天。
烟尘中,一尊遮蔽了天空的巨大阴影,缓缓从崩塌的火山口中爬起。
最终,它站在了富士山之巅。
仅仅是它散发出的气息,就让天空的云层被染成不祥的墨色,灼热的火山灰混合着古老神血的腥臭,疯狂灌入每个人的口鼻。
只要它动一动脚,山下的城市便会化作一片废墟。
整个国度都将因此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相比之下,雨宫晴辉等人的身影,渺小得与山巅滚落的碎石并无二致。
尸神那没有五官的巨大头颅缓缓低垂。
一种被远古邪物锁定的森冷感,穿透骨髓,直刺灵魂。
苏小阳就那么安静地站着。
他琉璃般的眼瞳里,清晰倒映着那尊丑陋腐败的神之尸骸,不起一丝波澜。
〔样子真丑,做成收藏品都要费一番功夫净化。〕
尸神似乎感知到了这道目光中的轻蔑。
它那遮蔽天穹的漆黑巨掌,裹挟着崩塌山峦的万钧之势,朝着那个娇小的身影猛然压下!
“小阳!”
雨宫晴辉骇然惊呼!
就在那巨掌即将触及的刹那。
万籁俱寂中,一道冰冷而戏谑的咏唱,清晰地响彻了整片天地。
“——神威灵装·七番·反。”
幽绿色的光芒,自苏小阳体内轰然绽放。
破败的黑白女巫裙,裙摆撕裂,像是被战火焚烧过的残骸。
柔软的黑发褪为死寂的灰白色,脸上覆盖着一张有裂痕的白色陶瓷面具,只露出一双空洞的、闪烁着猩红数据的电子眼。
有着和七番灵装一样的尖顶巫师帽,但更加扭曲破损,更像一顶丑角的帽子。
这一刻的苏小阳,邪异,诡魅,像是从噩梦中走出的魔女。
尸神那足以拍碎山峰的巨掌,在触碰到他身前三尺的瞬间,撞上了一面无形的镜子。
没有格挡,没有分解。
而是扭曲。
巨掌触碰之处,空间规则被强行逆转!
伴随着法则的哀鸣,苏小阳缓缓升空。
他赤着一双雪白粉嫩的小脚丫,轻轻踩在虚空中,俯瞰着脚下那具庞大的神之尸骸。
眼神依旧纯真,却多了一丝玩弄猎物的残忍。
尸神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似乎被彻底激怒。
它仅剩的左掌再次抬起,以更凶猛、更决绝的姿态,朝空中的苏小阳悍然拍落!
这一次,苏小阳只是抬起了他的小手,五指张开。
嗡——
他面前的虚空,如同水面般荡开涟漪。
一面巨大的、由骸骨与废弃机械零件构成的破碎落地镜凭空显现。
镜面浑浊不堪,内部流转着混乱的数据流与猩红光芒。
正是魔王武装——【妄言画廊】!
轰!!!
遮天蔽日的巨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镜面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镜光照射到尸神的瞬间,一个与其形态、能力完全相似,但本质却截然相反的“赝品”,被强制创造了出来!
那赝品尸神从镜中爬出,不顾一切地攻向了本体!
咔嚓——!
尸神的左臂,被自己的“赝品”应声撕裂!
庞大如山岳的身躯,再也无法维持平衡,踉跄着向后倒退。
最终,在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中,轰然倒地。
脚下的火山口不堪重负,再一次崩塌陷落。
那庞大的尸神倒在废墟之上,发出一声无形的,却足以震慑灵魂的愤怒咆哮。
而它的赝品受到的所有伤害,都化作数据污染,疯狂侵蚀着本体的精神与灵力。
旋即。
尸神那没有五官的头颅上,猛然裂开一道横贯的缝隙。
缝隙内部,是深渊般粘稠的黑暗与参差交错的狰狞獠牙。
浩瀚到足以扭曲现实的神力,从它残破的四肢百骸疯狂汇聚于此。
轰——!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猩红能量光束,从那裂口中悍然喷发!
然而,光束的目标,却是攻向它的赝品!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苏小阳依旧静立。
他那张纯真无瑕的萝莉脸上,甚至连最后一丝不耐都消失了。
〔真吵,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当我的玩具吗?〕
他只是用那软糯的童音,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再来。”
叮。
【妄言画廊】再次闪烁。
他身侧的虚空中,第二具、第三具、乃至成百上千的赝品尸神,被源源不断地创造出来!
这些赝品从四面八方涌出,疯狂地撕咬、攻击着唯一的本体!
自相残杀!
这一幕,比任何宏大的爆炸都更加诡异,更加令人心寒。
光与能量在法则层面相互湮灭,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不过是一场荒诞的幻觉。
“轮到我了。”
苏小阳轻声呢喃。
他白嫩的小脚丫轻轻一点,整个人瞬间出现在尸神那庞大头颅的正上方。
他伸出白皙的小手,朝着下方轻轻一握。
咔!咔!咔!
无数巨大的、晶莹剔透的镜面从虚空中拔地而起!
转瞬之间,一座无限延伸、永无止境的镜面迷宫,将尸神彻底囚禁。
迷宫之内,每一面镜子都映照出尸神丑陋的身影。
一,化为万。
万,化为亿。
尸神陷入了永恒的自我凝视,它被自己那无穷无尽的倒影所包围,来自灵魂深处的疯狂与混乱,瞬间将其淹没。
它开始疯狂地攻击那些“自己”,每一次攻击,都会被镜面折射、反弹,最终尽数落在它自己身上。
苏小阳悬浮在迷宫之上,用那双纯真的琉璃眼瞳,静静欣赏着这场独角戏。
这,便是他的杰作。
一场名为“自我毁灭”的盛大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