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曦光城的过程比预想中顺利。或许是格罗姆陨落后,兽人王庭内部权力更迭,无暇他顾,也或许是“噬界之暗”的潜在影响尚未大规模显现,葬骨沙海深处并未出现新的威胁。但张小凡与蕾欧娜心中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树宫之内,气氛凝重。月祭司艾莉丝听完了张小凡关于“观测之庭”与“噬界之暗”的叙述,绝美的容颜上血色尽褪,久久无言。这消息远比兽人大军压境更加令人绝望。种族之争尚有周旋余地,而面对那种源自宇宙之外、以世界为食的恐怖概念,精灵族乃至整个大陆的力量,都显得如此渺小。
“永冻荒原……”艾莉丝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上摊开的古老地图,落在北方那片被标记为绝对禁区的苍白区域,“那是连上古冰龙都不愿久居的绝地,传说连接着世界的‘冰封尽头’,法则凝固,万物凋零。你们……当真要去?”
“不得不去。”张小凡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黑暗碎片依附的种子在那里,若让其彻底复苏与此界融合,届时一切都将无法挽回。趁其尚未完全苏醒,是唯一的机会。”
他看向艾莉丝:“曦光城需做好最坏的准备。加固所有结界,尤其是针对灵魂侵蚀与法则污染的防护。若我们失败……”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艾莉丝已然明白。她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尽一切所能。生命古树的力量,或许能暂时庇护一方净土。”
接下来的数日,张小凡与蕾欧娜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工作。
张小凡以混沌归墟之气为核心,结合精灵族的顶级附魔技艺与自身对阵法的理解,炼制了三枚“混沌镇魂符”。此符并非攻击之用,而是能在遭遇强大灵魂侵蚀或法则污染时,自动激发,形成一个小型的混沌领域,短时间内隔绝、净化一切外来侵蚀,为持有者争取反应时间。他将其中两枚交给蕾欧娜,一枚自己留下。
同时,他利用从“观测之庭”残骸中收集到的一些奇异金属碎片,重新祭炼了蕾欧娜的裂魂者战斧。新的战斧保留了原本的形态与血脉联系,但斧刃之上,被他以混沌之气铭刻了细密的、蕴含“镇魂”与“破邪”意韵的灰色纹路,对黑暗性质的力量有着额外的克制效果。
蕾欧娜则全力适应着自身蜕变后的力量,并将战斗预知天赋运用到极致,反复推演着在极寒与可能遭遇黑暗侵蚀环境下的各种战斗 scenario。她深知,此行与以往任何战斗都不同,对手是无形无质、直指本源的“概念”,任何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七日之后,准备就绪。
没有隆重的送行,只有艾莉丝、格罗夫、奥莱恩等寥寥数人,在晨曦微露中,于生命之树下为两人送别。
“保重。”艾莉丝将两枚由生命古树嫩枝编织而成的护身符递给二人,其中蕴含着磅礴的生机,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提供一丝庇护。
张小凡与蕾欧娜接过护符,郑重收起。
“走了。”
话音落下,两道身影化作流光,冲破曦光城的结界,向着正北方向,那片被称为“永冻荒原”的死亡绝地,疾驰而去。
越是向北,气温便以惊人的速度下降。越过精灵族最北端的哨站“霜语之冠”后,眼前的世界彻底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呼啸的寒风如同裹挟着无数冰刃,能轻易撕裂低阶修士的护体灵光。天空是永恒不变的铅灰色,厚重的雪云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大地被不知积累了多少万年的坚冰覆盖,深不见底。偶尔有高达千丈的冰崖如同巨龙脊背般刺破冰原,其上悬挂着如同钟乳石般的巨大冰棱。在这里,连声音似乎都被冻结,唯有风雪的咆哮是永恒的背景音。
张小凡撑开混沌光罩,将凛冽的寒意与无所不在的冰系法则侵蚀隔绝在外。蕾欧娜则运转起蜕变后的战神气血,暗金色的光芒在体内流淌,抵御着外界的酷寒。饶是如此,那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依旧让她脸色微微发白。
根据星寂留下的方位图,两人在茫茫冰原上艰难地跋涉、飞行。这里没有参照物,神识探查范围也被极度严寒和混乱的冰系法则大幅压缩,只能依靠那冥冥中的一丝感应,以及蕾欧娜血脉对那黑暗污染源头的微弱共鸣,来修正方向。
数日之后,他们抵达了方位图标注的核心区域边缘。
这里的景象更加诡异。冰层不再是纯净的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仿佛被墨汁浸染过的灰黑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了腐朽与冰冷的死寂气息。就连呼啸的寒风,在这里也变得低沉而粘稠,仿佛带着某种恶意的低语。
“就是这里了。”蕾欧娜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她的战斗预知正在疯狂示警,灵魂深处传来一阵阵冰冷刺麻的感觉,“那种感觉……很近了,也很……恶心。”
张小凡眼神锐利,混沌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向前方那片灰黑色的冰原深处蔓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与“归寂”同源,却更加阴冷、更加具有侵略性和污染性的力量,如同沉睡的毒瘤,盘踞在前方不远处的冰层之下。
“跟紧我,收敛所有气息。”张小凡低声道,混沌光罩收缩,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几乎与周围灰暗的环境融为一体。两人如同两道幽灵,悄无声息地向着那股力量的源头潜行。
前行约莫十数里,一个巨大的、如同陨石撞击形成的环形冰谷出现在眼前。冰谷的中央,并非坚冰,而是一片漆黑如墨、不断翻滚着粘稠气泡的冰渊!那深渊仿佛直通地心,又像是连接着某个异次元的通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阴寒与堕落气息。
而那股强大的黑暗污染源头,正是从这冰渊之底,如同呼吸般,不断向外散发着灰黑色的雾气。雾气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冻结、腐蚀,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玻璃般的质感。
“就在下面。”张小凡目光凝重地盯着那翻滚的黑色冰渊。他能感觉到,那被污染的“原初之种”以及依附其上的黑暗碎片,就在这深渊之底沉睡。其散发出的力量,已然开始实质性地侵蚀并改造周围的冰系法则,形成了一片独特的“暗蚀领域”。
就在两人仔细观察,寻找潜入或应对之法时,异变突生!
冰渊边缘,那被灰黑色雾气长期侵蚀的冰层,突然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紧接着,数十只形态扭曲、通体由灰黑色坚冰构成、眼中燃烧着暗红邪光的冰蚀傀儡,猛地破冰而出,发出无声的嘶吼,如同潮水般向两人扑来!
这些傀儡并非生灵,而是被黑暗力量侵蚀、控制的冰原法则具象化产物!它们没有痛觉,没有恐惧,只有最纯粹的、执行“驱逐”或“同化”一切闯入者的本能!
“小心!它们的力量能污染法力与气血!”蕾欧娜厉声提醒,裂魂者战斧已然在手,暗金色的气血轰然爆发,一斧斩向冲在最前面的一只傀儡!
轰!
战斧劈在傀儡坚硬的冰甲上,爆发出沉闷的巨响。那傀儡被劈得倒退数步,胸口出现一道深深的斩痕,但斩痕周围迅速被灰黑色的气息覆盖、修复,其眼中的邪光反而更加炽盛!同时,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力量顺着战斧传来,试图污染蕾欧娜的气血!
蕾欧娜闷哼一声,体内蜕变后的气血自主运转,暗金光芒大放,强行将那侵入的阴寒之力震散、净化!
另一边,张小凡面对蜂拥而至的傀儡,并未施展大范围法术,以免打草惊蛇,惊动深渊下的正主。他只是并指如剑,指尖灰色气流萦绕,身形如鬼魅般在傀儡群中穿梭,每一次点出,都精准地命中一只傀儡的核心——一块被灰黑气息包裹的、不断搏动的冰晶。
“归墟。”
指力点中,那冰晶连同周围的灰黑气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瞬间化为虚无。失去核心的傀儡立刻僵立不动,随即崩散成一地普通的冰屑。
他的动作效率极高,如同庖丁解牛,短短几个呼吸间,便有十余只傀儡被彻底“净化”。
然而,冰渊之中的黑暗力量仿佛被激怒,更多的灰黑色雾气喷涌而出,更多的冰蚀傀儡如同无穷无尽般,从冰层下、从雾气中凝聚、爬出!
同时,那冰渊深处,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意志,似乎被外界的动静惊扰,缓缓地……苏醒了。
一双巨大无比的、完全由深邃黑暗构成的“眼睛”,在冰渊底部的黑暗中,缓缓睁开,冷漠地“望”向了冰谷上方的两个不速之客。
初次接触,便已引动了黑暗的注视。真正的凶险,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