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欧娜的决定,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策略性的石子。既未完全拒绝回归,也未轻易踏入可能的陷阱,而是将归期与主动权握于己手,这无疑是最符合当前局势的选择。
萨尔·霜狼在短暂的错愕后,眼中反而流露出更为真切的赞赏。这位公主,已非昔日那个仅凭一腔勇武冲锋陷阵的将领,她在磨难中成长,拥有了为王所需的审慎与决断。
“公主殿下深谋远虑,老朽钦佩。”萨尔抚胸行礼,“王庭会静候您的佳音。停战协议与边贸事宜,老朽会尽快与月祭司阁下敲定细节。”
厅内凝滞的气氛为之一松。尽管猜疑未完全散去,但至少,一条沟通与缓和的渠道被打开了。
然而,就在这看似达成初步共识的时刻——
异变骤起!
那名一直低垂着头、身披厚重斗篷的随从,毫无征兆地动了!他并非冲向任何精灵高层,而是身形如同鬼魅般扭曲,化作一道几乎融入光线的暗淡影子,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直扑站在艾莉丝身侧的蕾欧娜!其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缠绕着不祥黑气的骨质短刺,直指蕾欧娜的后心!
这一击,快!狠!准!时机更是刁钻到了极致,恰好选在众人心神因和谈出现转机而稍有松懈的刹那!更可怕的是,这一击蕴含的力量并非纯粹的物理攻击,而是带着一股阴冷、污秽、直侵灵魂本源的黑暗侵蚀之力!
“小心!”
“保护公主!”
格罗夫与奥莱恩几乎同时怒吼出声,但事发突然,距离又近,他们已然来不及阻拦!
艾莉丝脸色剧变,月华神力瞬间爆发,试图构筑屏障,但那黑暗短刺似乎对能量屏障有着特殊的穿透性!
唯有蕾欧娜,她那经过千锤百炼的战斗预知,在危机降临前的最后一刻,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她甚至来不及回头,只能凭借本能,将蜕变后更加凝练的气血疯狂向身后汇聚,同时竭力向侧方闪避!
但,太近了!那刺客的速度太快了!
眼看那蕴含着黑暗侵蚀之力的短刺就要触及她的背心——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空间本身在震颤的嗡鸣响起。
以蕾欧娜为中心,方圆三尺内的空间,光线陡然变得扭曲、迟滞!那快如闪电的刺客身影,如同撞入了无形而粘稠的琥珀,速度瞬间暴跌!他手中那柄黑暗短刺,在距离蕾欧娜皮肤尚有寸许之时,便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拉长。
是张小凡出手了!
他甚至没有离开座位,只是遥遥对着那名刺客所在的方向,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尖没有任何光华,也没有磅礴的气势,只有一种无形的、仿佛能定义规则的意志降临!
混沌领域——微操!
他将混沌归墟之力,不再用于大范围的攻防,而是极致压缩、精细化操控,仅仅影响了蕾欧娜周身三尺范围内的时空法则!这种对力量的精妙掌控,远超寻常化神修士的范畴,已然触摸到了法则应用的更高层次!
那刺客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疯狂,他拼命挣扎,周身黑气狂涌,试图冲破这无形的束缚,但那扭曲的时空如同最坚固的牢笼,将他死死禁锢!
直到此时,格罗夫的长剑、奥莱恩的箭矢、以及其他精灵强者的攻击才堪堪到来,却都被那无形的混沌领域柔和地偏转、卸开,并未伤及其中的蕾欧娜分毫。
蕾欧娜惊魂未定,猛地转身,看着近在咫尺、面容因挣扎而扭曲的刺客,尤其是感受到那短刺上散发出的、让她灵魂都感到战栗的熟悉黑暗气息,眼中瞬间爆发出滔天怒火!
“果然……是你们!”她一字一顿,声音冰寒刺骨。
萨尔·霜狼又惊又怒,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那名被禁锢的刺客,厉声喝道:“影牙!你竟敢……你到底是受谁指使?!”
这名被称为“影牙”的刺客,赫然是使团中的一员,一位地位不低的随行护卫队长!
影牙死死咬着牙,眼中黑气翻滚,竟对萨尔的质问充耳不闻,只是怨毒地盯着蕾欧娜,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低吼。
张小凡缓缓放下手指,那禁锢影牙的混沌领域却并未散去。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萨尔及其身后那些脸色大变的兽人随从,最后落在影牙身上。
“黑暗的侵蚀,比我们想象的……更深。”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兽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人灵魂已被污染,沦为傀儡。若非我及时出手,蕾欧娜此刻已遭毒手。萨尔长老,这便是王庭的‘诚意’?”
萨尔长老浑身一颤,脸上血色尽褪,充满了屈辱与后怕。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其余随从怒吼:“拿下他!不!控制住所有随行人员!严加审查!”
兽人使团内部瞬间一片混乱,几名忠诚于萨尔的护卫立刻出手,将其余惊疑不定的随从控制起来。
张小凡不再理会那边的骚动,心念微动,那禁锢影牙的混沌领域开始缓缓收缩、挤压!
“呃啊啊啊——!”影牙发出凄厉的惨叫,周身的黑气在混沌之力的碾压下剧烈沸腾、消散,他眼中的暗红邪光也迅速黯淡下去,露出原本属于兽人的、此刻却充满了痛苦与迷茫的瞳孔。
张小凡并非要杀他,而是要强行剥离、净化其灵魂中被黑暗侵蚀的部分,并读取其记忆碎片!
片刻之后,影牙瘫软在地,昏迷不醒,身上的黑暗气息已十不存一。而张小凡的眉头,却微微皱起。
“如何?”艾莉丝急切问道。
“记忆被设下了极强的禁制,大部分已自毁。”张小凡沉声道,“只捕捉到一些零碎的画面……一个隐藏在王庭深处的、笼罩在阴影中的祭坛……以及一个模糊的、被称为‘暗瞳’的代号。此次刺杀,是预谋已久,目标明确,就是要除掉蕾欧娜,阻止她回归,或者说……阻止她这‘纯净’的血脉,影响到王庭深处的某些存在。”
大厅内,一片死寂。
萨尔长老踉跄一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喃喃道:“‘暗瞳’……祭坛……果然……果然他们已经渗透得如此之深……”
兽人王庭内部的黑暗,远比他们对外宣称的,更加严重!
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彻底撕碎了和谈表面上的平和,将兽人王庭内部那触目惊心的疮疤,血淋淋地暴露了出来。
蕾欧娜看着昏迷的影牙,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萨尔,心中五味杂陈。愤怒、后怕、以及对故族那未知命运的担忧,交织在一起。
她再次看向张小凡,那个始终平静淡然的身影。每一次,在她最危险的时刻,都是他出手化解。这一次,更是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描淡写地禁锢了那名强大的刺客。
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与信任,在她心中悄然扎根,更深。
“萨尔长老,”蕾欧娜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冷静,“看来,我回归王庭之事,需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你们需要先清理门户,弄清楚王庭内部,到底被那‘阴影’侵蚀到了何种地步!”
萨尔沉重地点了点头,再无之前的从容:“公主殿下所言极是……是老朽……低估了情况的严重性。此次返回,老朽定当联合一切可联合之力,彻查此事!”
使团的访问,因这场未遂的刺杀,匆匆画上了句号。停战协议与边贸约定虽然初步达成,但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和平远未到来。隐藏在兽人王庭深处的黑暗,如同潜藏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露出獠牙。
送走心神不宁的萨尔及其使团(影牙被张小凡暂时封禁,交由萨尔带回调查),王庭内的气氛并未轻松多少。
“看来,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永冻荒原下的封印物。”张小凡望向西方,目光深邃,“‘噬界之暗’的触角,比我们想象的伸得更长。兽人王庭,恐怕已成其在此界的一个重要据点。”
蕾欧娜走到他身边,握紧了拳头,眼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无论那是什么,无论王庭变成了什么样,我都要回去!不是为了所谓的王位,而是为了那些可能还被蒙蔽、被控制的族人!为了……讨回一个公道!”
她的目光与张小凡相遇,无需多言,一种并肩而战的默契,已然在两人之间流转。
短暂的曦光城休整期彻底结束。来自西方的阴影,迫使蕾欧娜必须更快地成长,也必须更早地直面她那危机四伏的故土。而张小凡的化神后期之路,以及他与这黑暗力量的宿命对决,也注定将与蕾欧娜的未来,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新的征程,指向西方,那片被阴影笼罩的兽人王庭。前路,注定布满荆棘与未知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