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瞬间,姜悦兮下意识后退半步,脚跟磕在水泥台沿上。她没摔倒,但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翻了起来,露出腰间别着的录音笔——那是沈墨渊塞给她的,说“万一他说什么,至少我们能听清”。
门缓缓推开,一道瘦削的身影走了出来。
不是预想中的黑衣人,也不是拿着文件夹的神秘角色,而是林悦。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卫衣,头发乱糟糟地扎成一撮,眼睛红得像熬了三天没睡。手里没拿武器,也没举着什么U盘或纸条,只攥着一张皱巴巴的便利贴。
“我……我知道是你。”林悦声音发抖,却还是往前走了两步,“沈墨渊不会亲自来,他太聪明了。来的人只会是……替身。”
姜悦兮没动,也没否认。
林悦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们早就看穿了。可我当时真的以为,我在做对的事。”
风忽然小了些,天台上的空气像是凝住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姜悦兮终于开口,语气平得像在问今天吃了没。
林悦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条,指尖微微发颤:“因为我被逼到墙角了。奖学金被取消,实习推荐信被撤回,导员说我在学生会‘影响团结’。我爸妈不知道这些,还天天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好好表现’。”
她抬起头,眼里有泪光,但没掉下来:“我说实话没人信,可一旦我拿出‘证据’,所有人就开始慌了。周倩慌,宣传部慌,连你们也开始查。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原来撒谎比说实话有用。”
姜悦兮轻轻叹了口气:“可你用的‘证据’是假的。”
“我知道!”林悦突然提高声音,又立刻压下去,像是怕被人听见,“我拿到U盘的时候就发现了——里面根本没有原始录音,只有一段剪辑过的对话。但我还是用了它。因为只要大家吵起来,我的声音就能被听见一次。”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以为只要闹大,真相自然会浮出来。可我现在才明白,我把火点起来了,却控制不了它往哪烧。”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像是夜归的鸽子扑棱着翅膀落在隔壁楼顶。
姜悦兮看着她:“是谁给你的U盘?”
林悦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那天我在资料室门口等值班老师,有人从后面递给我一个信封,说‘这是你想要的东西’。我没看清脸,只记得他穿了件后勤的工装,手里拎着工具箱。”
这个细节让姜悦兮心头一跳。
但她没表现出来,只是继续问:“那你后来为什么又留下线索?通风口那行字,是你写的?”
林悦点头:“我后悔了。我发现事情越闹越大,你们开始追查,而那个‘K’一直在引导你们往错误的方向走。我意识到自己不只是棋子,还是个点燃炸药包的傻子。”
她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纸,递过来:“这是他让我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模板,让我在今晚十点发给你,内容是‘来天台,单独见’。但我没发,我直接来了。”
姜悦兮接过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指令式的文字,语气冰冷得不像人写的。
“你不怕他报复你?”她问。
“怕。”林悦坦然承认,“但我更怕你们继续被耍。沈墨渊要是真来了,可能就出不去了。我知道他最近在查财务漏洞,那人肯定不会让他查到底。”
她忽然往前一步,几乎是哀求地盯着姜悦兮:“你们能不能……别把我交给保卫处?我知道我错了,可我不想一辈子背个处分。我爸妈身体都不好,我要是被退学……”
姜悦兮沉默了几秒,然后把录音笔摘下来,按了停止键。
“这支笔,我没开。”她说,“从头到尾,我只是站在这儿听你说完。”
林悦愣住:“你……你不录?”
“录了也没用。”姜悦兮把笔收进口袋,“你的动机不是恶意,而是走投无路。但方法错了就是错了,没人能替你扛。”
她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停下:“回去睡一觉吧。明天早上八点,学生会办公室有个临时会议,议题是‘关于近期信息泄露事件的复盘’。你可以来,也可以不来。”
林悦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姜悦兮推开门,冷风灌进来一阵,吹乱了两人的头发。
她走出去前最后说了一句:“穿暖点,别感冒了。”
门在身后关上。
姜悦兮靠在楼梯间的墙上,掏出手机,给沈墨渊发了条消息:
“人见到了,是林悦。她说她后悔了。”
三分钟后,回复来了:
“我知道。对面楼顶的红外相机拍到了全程。但她没说全。”
姜悦兮皱眉:“什么意思?”
“她提到的那个人,穿工装、拎工具箱——”
“怎么?”
“监控显示,那天下午四点三十七分进入资料室的,是个穿白大褂的实验员,手里拿的是试剂盒,不是工具箱。”
姜悦兮心里一沉。
也就是说,林悦看到的“那人”,和实际进入资料室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她立刻拨通陆羽的电话。
响了四声才接。
“你干嘛去了?”她问。
“刚从服务器机房出来。”陆羽声音有点喘,“我顺着那个匿名私信的Ip查下去,发现它跳转了三次,最后一次登录设备是教学楼b区三楼的备用终端。但那台机器上周就报废了,根本不能联网。”
“那消息是怎么发出去的?”
“有人用物理手段接入了内网。”陆羽顿了顿,“而且,他用的是一根定制数据线,接口做了改装,能绕过安全协议。”
姜悦兮想起通风口里那截垂下来的数据线。
“你等等。”她说,“我马上到。”
她正要挂电话,陆羽突然说:“还有件事。我刚刚在系统日志里发现一个奇怪的记录——就在林悦上传U盘视频的前十秒,有人远程清空了她的浏览器缓存。”
“谁干的?”
“操作指令来自一台内部测试机,账号是……”
他念出一个名字。
姜悦兮手指一僵。
那是学生会技术部的一个老成员,三个月前因“个人原因”离职,走之前还被评了“年度优秀助理”。
而他的名字缩写,正好是K。
但她记得沈墨渊说过,这人老家在外地,早就辞职回去了。
“他现在在哪?”她问。
“不清楚。”陆羽说,“但他的校园卡今天下午四点刷过一次门禁,地点是b区资料室。”
姜悦兮脑子嗡了一下。
四点三十七分,资料室门禁被非备案卡刷开。
时间对上了。
可林悦看到的是“后勤工装”,而系统记录的是“实验员白大褂”?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没有两个“他”?
而是同一个人,换了两套衣服?
她正要开口,手机屏幕忽然黑了。
再按,没反应。
她拍了两下,还是不开机。
抬头一看,走廊尽头的灯闪了一下,随即整条通道陷入黑暗。
不是停电。
是整层楼的电源被手动切断了。
她立刻转身往楼梯口跑,脚步刚迈出去,就听见身后传来门开的声音。
不是电梯,是旁边的设备间。
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蓝光,像是屏幕亮起的反光。
她屏住呼吸,慢慢后退。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自动重启。
锁屏界面跳出一条新消息,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你以为你在追真相,其实你只是在帮别人清理障碍。”
姜悦兮盯着那条信息,还没来得及回复,
设备间的门完全打开了。
一道身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块平板,屏幕上正播放着她刚才在天台和林悦对话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