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猛地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后退一步撞上了消防栓箱。金属外壳冰凉，她没管，眼睛死死盯着设备间门口那道人影。
对方没动，手里的平板还亮着，屏幕上的画面正回放她和林悦在天台的对话。角度很奇怪，像是从对面楼顶斜拍下来的。
“你到底是谁？”她开口，声音比自己预想的稳。
那人终于往前走了一步，灯光落在脸上——不是陌生人。
是陈默。
学生会技术部前成员，三个月前离职的那个“K”。
他穿着实验员的白大褂，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手腕，上面贴着创可贴。左手夹着平板，右手插在兜里，姿势松松垮垮，像刚下课的学生。
“我以为你会跑。”他说，语气像在聊天气。
“跑？”姜悦兮冷笑，“那你刚才切断电源，是想让我摸黑逃命？”
陈默耸了耸肩：“我只是想让你安静几分钟。你太能查了，搞得我每天都要改三次计划。”
他往前又走两步，走廊尽头的应急灯忽然亮了，蓝幽幽的光打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林悦说的那些，有几句是真的？”姜悦兮问。
“全是真的。”陈默把平板翻过来，给她看操作界面，“她被逼急了，想出头，用了我给的U盘。但她不知道，那段录音虽然是剪辑的，内容却是真的——周倩确实在背后操纵舆论。”
姜悦兮皱眉：“那你为什么要帮她？”
“我不是帮她。”陈默笑了笑，“我是帮沈墨渊。”
这话出乎意料。
“你和他认识？”
“不止认识。”陈默把平板收进包里，“我是他高中同学，也是他第一个带进学生会的技术组成员。后来我辞职，是因为发现有人动了财务系统的底层权限，而那个人的名字，出现在审批记录里——是周倩的导师。”
他顿了顿：“沈墨渊查这件事，迟早会撞上他们。我只是提前布了个局，让事情闹大一点，好把水搅浑，方便他查。”
姜悦兮听得脑子发胀：“所以你利用林悦？”
“她也需要一个出口。”陈默声音低了些，“我不是好人，但也没想害谁。我只是觉得，有时候真相需要一点‘推力’。”
姜悦兮盯着他：“那你为什么现在才露面？”
“因为今晚是个节点。”陈默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十分钟前，有人试图远程登录财务后台，Ip来自校内一台报废终端——就是你们说的那台备用机。但这次不同，它用了真实身份认证，账号是沈墨渊的。”
姜悦兮一惊：“不可能！他根本没碰过那台机器！”
“我知道。”陈默把纸递过来，“所以我来了。有人想栽赃他，而且动作很快。再晚一步，明天全校都会传‘沈墨渊非法入侵系统’。”
姜悦兮接过纸，上面是一串操作日志截图，时间戳清晰，登录设备编号也对得上。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所以你刚才切断电源，是为了阻止他们继续操作？”
“对。”陈默点头，“物理断电是最直接的办法。只要系统停机，所有远程连接都会中断。等恢复供电，日志就会留下断连记录，反而能追到源头。”
他说完，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这里面是过去一周所有异常访问的备份。给你，也给沈墨渊。别问我是怎么拿到的，问了我也不会说。”
姜悦兮没接：“你不怕我报警？”
“怕。”陈默笑了下，“但更怕你们误会沈墨渊。他这人太轴，一旦被怀疑，宁愿自己扛也不会解释。”
他转身要走，手搭上门把时又停下：“还有件事。林悦说的‘穿工装的人’，其实是我。我在资料室换了衣服，前后用了两个身份进出。工装是借的，白大褂是自己的。门禁记录能对上，但监控角度有盲区。”
姜悦兮没说话。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不是反派。”陈默回头看了她一眼，“我只是不喜欢按规矩出牌。”
门关上后，走廊恢复安静。
姜悦兮站在原地，手里攥着U盘，感觉像攥着一块烫手的石头。
她掏出手机，屏幕刚亮，一条新消息跳出来。
沈墨渊：你在哪？
她回：b区三楼，刚见过陈默。
对方秒回：他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他说你是他高中同学，还说有人想栽赃你。
消息发出去，对方停了几秒才回：他说的是真的。
她盯着屏幕，突然问：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这次停顿更久。
沈墨渊：我说了，你会信吗？
姜悦兮愣住。
她想起前两天在食堂，沈墨渊坐在她对面，低头喝汤，说了一句“最近别查太深”。
当时她以为他在担心她，现在想来，他可能早就知道会有人动手脚。
她打字：所以你一直知道陈默在帮你？
沈墨渊：他知道我查什么，也知道我不能暴露。所以他用他的方式推进，我用我的方式收尾。
姜悦兮看着这行字，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
她转身往楼梯口走，脚步比来时轻快。
下到二楼拐角，手机又震了一下。
沈墨渊：下来了吗？
她：刚到二楼。
沈墨渊：别回宿舍，来实验楼A区东门。我在等你。
她皱眉：这么晚了，你还在这？
沈墨渊：我刚从机房出来，拿到了一份新的账目流水。有些数字，得当面给你看。
姜悦兮没再问，直接往A区走。
夜风有点凉，她拉紧风衣领子，穿过小花园时看见东门口站着一个人，双手插在裤兜里，背影挺拔。
她走近了，沈墨渊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给你。”他递过来。
她接过，翻开第一页，是一张打印的转账记录，收款方写着一个陌生公司名，金额后面跟着一串零。
“这是？”她抬头。
“学生会活动经费的去向之一。”沈墨渊声音很平，“上周我查到的，但这笔钱根本没用于活动。更奇怪的是，审批人签名是周倩，可笔迹对不上。”
姜悦兮翻到下一页，是一张放大的签名对比图。
确实不像。
“你觉得是谁冒签的？”
沈墨渊没答，反而问：“你还记得上周三下午，周倩请假说胃疼，但有人在财务室看到她吗？”
姜悦兮想了想：“陆羽提过一嘴，说好像看见她往那边走，但没进去。”
“她进去了。”沈墨渊把文件夹抽回来，指着另一行记录，“这是那天下午四点五十二分的监控截图，走廊拍到她的背影。而这份报销单的提交时间，是四点五十五分。”
姜悦兮心跳快了一拍：“所以她是亲自去的？”
“对。”沈墨渊合上文件夹，“但她现在一口咬定自己没去过，还说那天一直在宿舍休息。导员也作证，说她打了请假条。”
姜悦兮冷笑：“那导员是不是也被她收买了？”
“不一定。”沈墨渊摇头，“可能是有人替她打了假条，用了她的名字。”
两人沉默了几秒。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响。
姜悦兮忽然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最近说话都像在查案？”
沈墨渊一怔。
“吃饭的时候谈线索，走路的时候分析时间线，连见面都约在实验楼门口。”她抬头看他，“好像除了这件事，我们什么都不聊了。”
沈墨渊抿了抿嘴：“我只是不想你卷得太深。”
“可我已经在了。”她轻声说，“而且我不是因为你才查的，是我自己想知道真相。”
他看着她，眼神有点复杂。
“我知道你怕我出事。”她说，“但你不用把我挡在后面。我可以帮你，也可以保护自己。”
沈墨渊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是那天她在食堂随手写的小纸条，上面画了个笑脸，写着“今天也元气满满哦”。
“你还留着？”她愣住。
“嗯。”他声音有点低，“每次想让你离远点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然后……又舍不得了。”
姜悦兮鼻子忽然有点酸。
她伸手接过纸条，小心翼翼折好，塞进自己口袋。
“下次别藏了。”她说，“有事一起扛，行不行？”
沈墨渊看着她，很久，终于点头：“行。”
两人并肩往宿舍区走，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
快到岔路口时，沈墨渊突然停下。
“明天学生会开会，你要去吗？”
“去啊。”她笑，“我还得当众揭发周倩呢，怎么能缺席？”
他扯了下嘴角：“那你记得穿暖和点。”
她歪头看他：“你刚才是不是想说‘别感冒了’？”
“……差不多。”
她笑出声，伸手挽住他胳膊：“走吧，搭档。”
他们一起往前走，风依旧凉，但好像没那么冷了。
走到宿舍楼下，沈墨渊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姜悦兮正要抬脚上台阶，忽然听见他“嗯”了一声。
她回头：“怎么了？”
他盯着屏幕，眉头微皱：“陈默刚发了条消息。”
“说什么？”
“他说，周倩今晚十一点，约了一个校外的人在校外咖啡馆见面。地点是‘转角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