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右脚鞋底那阵细微的震动还在持续，像是有根细针在轻轻扎她的神经。她没停下动作，反而借着钢琴曲的第一个重音，猛地抬腿旋身，把重心转移到左脚。这一转干脆利落，连沈墨渊都愣了一下。
“怎么了？”他低声问，快步靠近舞台边缘。
“没事。”她冲他眨了眨眼，声音压得很低，“就是这双鞋，好像被人动了手脚。”
沈墨渊眉头一皱：“还能跳吗？”
“当然能。”她笑了笑，“我又不是靠鞋跳舞的，是靠脑子和脚感。”
话音刚落，右脚又是一阵升温，比刚才更明显了些。她不动声色地把脚尖点地，试探性地蹭了蹭地板，果然——鞋底接缝处有点发软，像是被什么化学物质腐蚀过。
“有人在鞋里加了微型加热片。”她一边继续跳舞，一边对着藏在耳后的通讯器说，“功率不大，但持续加热会让脚底麻木，影响平衡。”
“谁干的？”
“还能有谁？”她冷笑一声，“林悦刚被请出主控室，权限被冻结了，但她进后台的时候，我看见她和换鞋区那个实习生说了两句话。”
沈墨渊立刻明白了：“你怀疑她让人换了你的备用鞋？”
“不是怀疑，是确定。”姜悦兮落地一个转身，故意用右脚重重踩了一下，“加热片触发需要信号源，而那个实习生手里一直拿着一部老款平板，屏幕朝下，根本不像在记录流程。”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把右脚鞋脱了一半，借着裙摆遮掩，将鞋悄悄踢到了舞台角落的道具箱后面。
“你现在光脚？！”沈墨渊声音陡然提高。
“别慌。”她笑嘻嘻地踮起脚尖，“我袜子是防滑的，而且——”她忽然压低声音，“我早就在排练时偷偷量过舞台每块地砖的高度差，闭着眼都能走完整支舞。”
沈墨渊看着她在钢琴声中轻盈旋转，脚底几乎不发出一点声响，心里却越来越紧。他知道她厉害，但从没想过她能把一场可能致命的陷阱，变成一场即兴表演。
台下观众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她是不是鞋子坏了？怎么一只脚没穿鞋？”
“嘘，别吵，你看她跳得多稳。”
“这都不影响发挥？太强了吧……”
评审席上，一位老师拿起对讲机：“工作人员，请检查选手的备用舞鞋是否合规。”
几分钟后，技术员从道具箱后找出那只被丢弃的鞋，在内部发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发热装置，连接着一块伪装成鞋垫的锂电池。
全场哗然。
沈墨渊立刻拨通场馆安保电话：“查一下刚才接触过换鞋区的所有人，尤其是那个拿平板的实习生。”
“已经查了。”对方回得很快，“那实习生是临时顶班的，登记信息是假的，平板也是租来的二手设备，没有绑定任何账号。”
“果然是她安排的。”姜悦兮跳完最后一个动作，缓缓收势，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她走到舞台边，赤着一只脚，却站得笔直。
沈墨渊递上拖鞋：“你还真敢就这么跳完？”
“有什么不敢？”她接过拖鞋，却不急着穿，“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就在这时，林悦突然出现在观众席后排，身边跟着两个学生会的干事。
“姜悦兮同学，”其中一人走上前，“林学姐说她有重要情况要向你说明，希望你能当面听一下。”
姜悦兮挑眉：“现在？”
“是的，她说关系到你接下来的比赛资格。”
沈墨渊立刻挡在她面前：“现在调查还没结束，她没有权限私下接触参赛选手。”
“可她说的话，可能会影响评审组的最终决定。”另一名干事补充道，“而且……她提到沈墨渊的名字。”
姜悦兮看了沈墨渊一眼，笑了：“既然说到你了，那我更得去听听。”
“别去。”沈墨渊抓住她的手腕，“她在设局。”
“我知道她在设局。”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但我得让她把局布完整，才能一锅端。”
两人对视几秒，沈墨渊终于松开手：“我在旁边。”
“不行。”她摇头，“你一出现，她就不说了。这种戏精，只爱对着主角飙戏。”
说完，她赤着一只脚，拎着另一只鞋，朝观众席走去。
林悦坐在后排角落，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温柔，像是刚哭过。
“悦兮，”她轻声开口，“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
姜悦兮站在她面前，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但我做这些，不是因为嫉妒你。”林悦低头，手指绞着衣角，“是因为……我发现了些东西，关于沈墨渊的。”
“哦？”姜悦兮歪头，“比如？”
“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林悦抬眼，目光诚恳，“你们沈家和姜氏最近在谈一笔并购案，他是被家里派来接近你的。他说只要拿下你，就能拿到你父亲的信任，为 merger 铺路。”
姜悦兮眨了眨眼：“merger？”
“就是合并。”林悦赶紧解释，“他们想通过联姻促成合作，沈墨渊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接近你、假装喜欢你，都是任务。”
姜悦兮听完，没生气，反而笑了：“所以呢？你是好心提醒我？”
“我是不想你受伤。”林悦声音微颤，“高中的时候，他也这样对别人说过同样的话。最后那个人……伤得很重。”
姜悦兮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林悦一愣，“你不信我？”
“我不是不信。”姜悦兮慢悠悠地说，“我是觉得……你演得太用力了。”
林悦脸色微变：“你在说什么？”
“你说沈墨渊是为了商业联姻接近我？”姜悦兮歪头，“可我爸上周才跟我说，沈家那边明确拒绝了合作提案，理由是‘不愿让感情掺杂利益’。”
林悦瞳孔一缩。
“而且啊，”姜悦兮蹲下来，平视着她，“你刚才说‘merger’的时候，顿了一下才翻译成‘合并’，可这个词在高中英语课本第八单元就出现了，以你的成绩，不可能不熟。”
她笑了笑：“更何况——”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你刚才是不是忘了，我全程开着录音？”
林悦猛地站起身：“你耍我！”
“不是我耍你。”姜悦兮站直身体，“是你太急了。刚被查出搞鬼，就想用苦情戏洗白？还编个跨国并购的狗血剧情？你当我是偶像剧女主，随随便便就被几句‘他骗了你’打倒？”
林悦咬着嘴唇，眼神闪躲：“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的方式，就是往我男朋友身上泼脏水？”姜悦兮声音冷了下来，“你到底想干什么？真以为我不知道你高中就喜欢他？现在看我们在一起，心里不爽，就各种手段往上招呼？”
林悦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地面。
“我可以现在就把这段录音交给评审组。”姜悦兮把手机收起来，“但我不打算这么做。”
林悦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因为我觉得，你缺的不是惩罚，是清醒。”姜悦兮淡淡地说，“喜欢一个人没错，但用伤害别人的方式去争，只会让自己变得更难看。”
她说完，转身要走。
林悦忽然开口：“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吗？他连牵手都不敢主动，还得你先伸手——这算什么深情？”
姜悦兮脚步一顿。
她慢慢转过身，眼睛亮得惊人：“你知道沈墨渊第一次见我，说了什么吗？”
林悦摇头。
“他说：‘你跳舞的样子，像夏天突然刮起了风。’”她嘴角扬起，“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个人嘴上冷，心里热。他不敢牵我手，是因为怕自己出汗，觉得不礼貌。他每天绕远路送我回宿舍，是因为知道我怕黑，但又不肯说。他记住了我所有小习惯，却从不在人前表现。”
她逼近一步：“而你呢？你只知道用阴谋、谎言、栽赃，去证明自己很重要。可你有没有想过——真正喜欢一个人，是希望他幸福，而不是把他抢过来。”
林悦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姜悦兮最后看了她一眼：“下次再想挑拨，记得先了解一下，你对手是什么样的人。”
她转身离开，赤着的那只脚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回到舞台边，沈墨渊立刻迎上来：“她说什么？”
“一堆废话。”她把手伸给他，“拖鞋借我，第二轮马上开始了。”
他蹲下，小心翼翼给她穿上拖鞋，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脚踝，耳朵悄悄红了。
姜悦兮低头看着他：“你听见她说的那些话了吗？”
“听见了。”他系好鞋带，站起来，“你觉得呢？”
“我觉得——”她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你比夏天的风还暖。”
沈墨渊愣住，脸瞬间红到耳根。
她笑嘻嘻地跑回舞台中央，冲音响台打了个响指。
音乐响起，这次是一首轻快的电子舞曲。
她刚抬起手臂，忽然注意到观众席最后一排，林悦正死死盯着她，手里紧紧攥着一部手机，屏幕亮着，似乎正在发送什么消息。
姜悦兮的笑容微微一凝。
她迅速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
一条未读短信跳了出来：
【亲爱的，妈妈问你今晚回家吃饭吗？】
发信人：沈墨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