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裔站稳后,手一直没离开斧柄。他的呼吸比刚才深了些,额头上的汗还没干。我盯着他后背那块位置,幻灵珠在识海里轻轻颤了一下,提醒我咒印还在动。
它没有安静。
我抬起手,指尖贴上他肩胛骨下方。皮肤滚烫,但不是发烧的那种热,是骨头里透出来的温度。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一股东西在走,像线一样缠着雷骨绕圈。
玄龟祖驮渊走了过来。他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算好了才落下去。他在雷裔身侧停下,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地面。
“这印记不是死的。”他说。
我没有说话,等他继续说。
“它是活的因果链。”他声音低,“别人种下的因,让他来承这个果。现在因和果连在一起,成了命的一部分。”
我点头。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像一根刺扎进肉里,拔不出来,只能让它不发炎。
可这不是普通的刺。这是别人写好的命格。
我闭眼,把混沌幻灵珠调到推演模式。脑子里过一遍雷裔的战斗记录,再翻出之前收集的雷泽氏资料。那些碎片信息里提到过“祖雷池”——雷裔一族最原始的力量来源,据说能净化一切异种能量。
如果咒印是外来之物,那就用他血脉最深处的东西去冲它。
幻灵珠开始运转。光影在我眼前展开,模拟出一片雷光翻涌的池子。频率、波长、能量密度……我一条条确认,直到找到和雷裔本源最匹配的那一段。
我睁开眼,对玄龟祖驮渊说:“我要引他体内的雷力,模拟祖雷池。”
他没反对,只是把手按在地上。一道纹路从他掌心蔓延出去,像龟甲上的裂痕,慢慢爬向雷裔脚底。片刻后,他抬头:“经络通了。你动手。”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抬起,掌心朝下。幻灵珠释放出一股气息,不是雷,也不是火,是一种更原始的东西。它顺着我的手臂流出去,钻进雷裔体内。
他身体一震。
紫色雷光立刻从脊椎往上爬,到了肩胛位置时顿了一下。那里黑了一小块,是咒印所在。
雷光绕过去,不敢碰。
我加大输出。那股模拟的祖雷气息越来越强,像潮水一样往雷裔体内灌。他的肌肉绷紧,牙关咬住,一声没吭。
雷光开始回流。
这一次,它不再避开黑影,而是直接冲了上去。
两者撞在一起,雷裔闷哼一声,膝盖弯了一下,但没倒。他的手死死抓住斧柄,指节泛白。
黑影扭动起来。它想退,但被雷光围住了。它开始挣扎,在雷骨表面游走,最后竟浮出皮肤,在肩膀上形成一个清晰的符文。
黑色,边框带着扭曲的纹路。
那是封印的形状,也是枷锁的证明。
我继续催动幻灵珠。祖雷气息不停注入,雷池虚影在他体内成形,只有拳头大小,却不断旋转,释放出压迫感。
雷光冲刷咒印。
突然,那个符文裂开一道缝。
一张脸从里面浮现出来。
瘦,苍白,眼睛空洞。是符爻。
他张嘴,声音不是从空中传来,而是直接在我们三个人脑子里响起。
“你们逃不出因果。”
雷裔猛地跪下,一只手撑地。他的背上青筋暴起,整根雷骨都在震动。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反扑,咒印要把雷力吞进去,反过来壮大自己。
但我不能停。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手指快速划过空气,画出一个镇压符,拍进雷裔后颈。
他身体一僵,随即发出一声低吼。雷光暴涨,把那张脸照得扭曲。
“你说逃不出?”我盯着那符文,“那就看看是谁困住谁。”
雷池转得更快了。金色的雷光开始出现,混在紫色里,一层层洗过雷骨。
符爻的脸开始模糊。他张着嘴,像是还想说什么,但声音断了。最后那道影像抽搐一下,缩回符文里。
黑影还在,但不再动了。
它被压住了。
雷裔趴在地上喘气。过了几秒,他用手撑着慢慢站起来。他的动作比刚才稳,眼神也清。
“它还在。”我说。
“我知道。”他低头看自己的肩膀,“但它现在是我的一部分。”
我看着他。他的雷骨变了。原本是紫中带暗,现在透出金光,像是被重新锻造过。那道咒印还在,可它不再是入侵者,更像是被炼化的材料,嵌进了他的力量体系里。
玄龟祖驮渊收回手。他抬头看天,那里有一道细长的裂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
“因果缠身的人,要么被拖死,要么踩着它往上走。”他说,“你现在是第二种。”
雷裔没回应。他握了握拳,掌心雷光一闪而逝。那一瞬,我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震了一下。
我摸了下左眼。幻灵珠碎片还有些热,但已经稳定下来。刚才那一轮推演耗了不少神,脑子有点沉,但我不能休息。
事情还没完。
“你能控制它?”我问雷裔。
“能。”他说,“只要我不乱用情绪,它就不会借力。”
“可一旦你愤怒,痛苦,它就会回来。”我说。
“那就让我更强。”他说,“强到它想借我的时候,得先怕我。”
玄龟祖驮渊低声道:“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因果链不会断,只会越缠越紧。你现在能压住它,不代表以后也能。”
雷裔转头看他:“那我一路走到它断为止。”
我没说话。我知道这话说得狠,但也知道他不是逞强。他是真的打算把这条命债,变成自己的道基。
我收起幻灵珠,意识退回识海。空间里还存着刚才的数据流,我把它们标记为“雷骨-因果链-第一阶段”,准备以后再分析。
远处风声轻了些。破界台的裂痕还在冒微光,像是某种机制还没完全关闭。我盯着那道光,忽然想起狐月之前看到的画面——鸿钧站在完整的台上,说这是引动混沌本源的地方。
而现在,我们站在这里,带着一个被种下因果的人。
是不是早就在计划里?
我甩掉这个念头。现在想这些没用。当务之急是让雷裔适应现在的状态,而不是去猜背后有多少层布局。
“你感觉怎么样?”我问他。
“累。”他说,“但比刚才清楚。”
“能走路?”
“能。”
“能打架?”
他看了我一眼,嘴角动了一下。“你要找人试试?”
我没笑。我知道他在硬撑,但我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让他停下来。一旦停下,身体会记住痛,心也会。
“我们不动地方。”我说,“就在这等着。”
“等什么?”
“等它再来一次。”
话音刚落,雷裔肩膀上的符文突然跳了一下。
不是幻觉。我和玄龟祖驮渊同时察觉。
那道黑影在动,很轻微,像心跳。
它醒了。
雷裔立刻抬手按住那块位置。他的脸色变了变,但没有跪下,也没有喊痛。
“它在试探。”我说。
“那就让它试。”他说。
我盯着那符文边缘。刚才被雷池冲刷过的部分颜色浅了些,但现在正慢慢恢复黑色。它在自我修复。
玄龟祖驮渊低声说:“它不是单纯的咒印。它是信标。”
我转头看他。
“有人在另一头看着。”他说,“通过这个印记,看着这边。”
雷裔的手慢慢松开。他站直身体,把斧头扛回肩上。
“那就让他们看。”他说,“看我怎么用他们的锁链,打出第一道雷。”
我看着他。他的雷骨在发光,金紫交织,像是风暴前的天空。
符文又动了一下。
这次,雷裔主动引导雷力,冲进那片黑影。
没有惨叫,没有失控。只有一声低沉的震荡,从他体内传出。
像钟响。
像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