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裔的肩膀还在微微起伏，那道符文沉在皮肤下，不再跳动。我收回手，左眼里的幻灵珠碎片还带着温热，像是刚跑完一场长路。风从破界台的裂口吹进来，卷着灰白色的尘。
狐月站在我右边，九条尾巴收拢在身后。她没说话，但眼神一直盯着地面。百毒族长靠在一块碎石边，胸口缓慢起伏，掌心压着腹部，那里有源髓流动的痕迹。
我正要开口，天空忽然裂开一道光痕。
不是雷，也不是火，是一条笔直的线，从高处划下来。光里浮出一个人影，穿白袍，袖口绣着符纹。是符爻。他的脸很清晰，嘴角挂着笑，声音不急不缓。
“游戏才刚开始。”
话落，影像开始消散。
就在这时，百毒族长猛地抬头，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他双手撑地，身体前倾，一口毒雾喷了出来。那雾不是散开，而是迅速聚拢，在空中凝成一个人形。身形高大，衣袍垂地，面容冷峻。
鸿钧。
他站在半空，目光扫过我们三人，最后停在我脸上。声音不高，却像直接落在耳边。
“四极盟，不过本座的养料。”
狐月反应最快。她的尾巴甩出去，三条缠向虚影，星砂顺着尾尖洒出，在空中划出细碎的光点。可那些尾巴穿了过去，没有阻拦。星砂碰到虚影边缘，光芒立刻暗了一截。
她收回尾巴，眉头皱紧。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星砂不是普通东西，能愈合旧伤，也能挡住低阶法则冲击。现在它被压制，说明对方不只是投影，还能反吸力量。
我闭上眼，把混沌幻灵珠调到推演模式。刚才符爻出现的时间太准，正好在雷裔完成净化之后。这不是巧合。我让幻灵珠回放刚才的数据流——雷骨震动频率、星砂活性变化、破界台残余的能量场强。
三轮推演结束，结果出来了。
虚影不是凭空来的。它是通过因果丝投射进来的。这些丝线早在第311章那次记忆光流事件中就被埋下了，当时只以为是追踪雷裔，现在看，它们已经扩散到了整个团队。每一次我们激发能量波动，都会激活一段连接。
就像点亮一盏灯。
而刚才那场净化，就是开关。
我睁开眼，声音压得很低。“这不是攻击，是广播。”
狐月转头看我。
“他们不需要动手，只要看着。”我说，“我们每做一次突破，每释放一次力量，都在告诉他们我们在哪，我们在做什么。”
百毒族长喘了口气，抬手抹掉嘴角残留的黑雾。他的脸色发青，手指还在抖。他没说话，但我知道他在听。
狐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面。她的双瞳泛起一层微光，像是在扫描什么。片刻后，她轻声说：“这里有符文。”
我蹲下身，指尖贴地。温度比周围低一些，触感也不一样，像是石头下面藏着一层薄壳。我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露出一道浅痕。线条很细，弯折处带着符爻特有的顿角。
这是阵法。
不是临时布置，是早就刻好的。可能从我们踏上这片台基的时候，就已经站在里面了。
我想起玄龟祖驮渊走之前说的话。他说有人在另一头看着。现在看来，不只是看着。是在等我们自己启动它。
祖雷涤咒不是解药，是钥匙。
我站起来，对狐月说：“收好尾巴，别再用星砂。”
她点头，把九条尾巴全收了回来，紧紧贴在身后。
我又看向百毒族长。“控制源髓，别让它外泄。”
他闭了闭眼，喉结动了一下，然后慢慢把手从腹部移开。那团翻涌的毒雾在他体内沉下去，表面恢复平静。但他额头上冒出了汗，显然是在强行压制。
我退后一步，把幻灵珠沉回识海深处。屏蔽对外感应，不让任何波动泄露出去。我们不能再给对方信号。
三个人静立原地，谁都没有再动。
风停了。
破界台的裂缝不再冒光，像是彻底死寂。可我知道，这安静不对劲。太干净了。连远处星核的嗡鸣都消失了。
狐月突然抬手，指向地面。
刚才那道符文痕迹，正在变深。
不是我们碰的那一下造成的。是它自己在生长。像树根一样，从中心向外延伸，速度很慢，但没有停。线条越来越清晰，结构也完整起来。是一个四方阵型，四个角分别对着我们站的位置。
百毒族长低声道：“它在连通。”
我没有回应。
幻灵珠在识海里传来一阵轻微震动，不是警告，是确认。它刚刚捕捉到一丝极细的能量反馈，来自阵法内部。这个阵不是为了困住我们，是为了收集。收集我们的气息、波动、能量残留。每一次我们调动力量，都会被记录，被分析，被利用。
符爻说游戏刚开始，是因为真正的测试还没开始。
我们现在做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动作，都在被观察。
狐月的尾巴尖又渗出一点星砂，很快就被地面吸了进去。她立刻收紧肌肉，阻止更多溢出。但她的眼神变了。
她看出问题了。
星砂不是被吸收，是被识别。对方在通过它反推她的能力结构。
我伸手按住左眼。幻灵珠碎片有点发烫，但我没让它出来。现在暴露任何一点信息都不行。
百毒族长忽然跪了一下，膝盖碰到地面又撑住。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嘴唇发紫。源髓在他体内翻腾，快要压不住。
“撑住。”我说。
他咬牙，脖子上的筋暴起来。
地面的符文已经蔓延到他脚边，开始缠绕他的鞋底。那种纹路，和雷裔肩上的咒印边缘一模一样。
狐月低声说：“它认出我们了。”
我盯着那条爬向百毒族长脚踝的线。它不是随机扩展，是冲着他来的。因为他是下一个不稳定点。
就像雷裔一样。
他们选好了顺序。
我抬起手，准备强行切断那段符文。可就在指尖即将触地时，幻灵珠传来一道预警。
不能碰。
一旦接触，就会激活反击机制。这个阵不怕破坏，就怕干扰。你越想打断它，它越能抓取你的手段。
我僵在原地。
百毒族长的手撑在地上，指缝间渗出黑色液体。那是源髓失控的前兆。他的肩膀开始抖，眼球泛白。
狐月想上前，被我拦住。
“你现在过去，也会被标记。”
她停下，拳头握紧。
地面的符文继续往上爬，已经到了百毒族长的小腿位置。他的呼吸越来越短，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我知道他快撑不住了。
我也知道，如果我们不动，这个阵会继续运行，直到把我们所有人的信息都收走。
可如果我们动，就会暴露新的破绽。
狐月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还记得第302章的事吗？”
我愣了一下。
她是指雷龙之战。那时她的星砂第一次受损，后来靠月华重新凝结。但现在不同。现在的对手不是打不过，是在用最慢的方式，把我们一点点拆开来看。
我看着百毒族长颤抖的手。
他的源髓马上就要冲破压制。
那一刻，他会爆发。
而那个爆发，会被记录。
会被学习。
会被复制。
我闭上眼，把幻灵珠调到最大推演档位。输入三个变量：源髓爆发临界值、符文传导速度、狐月星砂残留浓度。
我要算出一个时间点。
一个刚好能避开信息捕捉的空隙。
幻灵珠开始运转。
数据流在识海里展开。
我听见百毒族长咳了一声。
然后是血滴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