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江口外,海天茫茫,夜色如墨。唯有浪涛拍击船舷的单调声响,以及偶尔划过天际的惨澹星光,勾勒出数艘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穿梭的吴军艨艟快船的轮廓。
横江将军周泰与伏波将军文聘采纳了参军马谡“先据岛屿,以为根基”的方略。经过周密准备,首批登陆部队由周泰麾下以勇悍着称的校尉徐承率领。徐承出身江东水贼,熟悉水性,胆大心细,正是执行此类隐秘任务的绝佳人选。
马谡亲自为徐承等人送行,反复叮嘱:“徐校尉,此行关键在于‘隐’与‘速’。登陆后,立即控制东鯷岛(依据上下文,指长江口外重要岛屿)上可能的制高点与水源,建立简易防御。若遇土着,当以怀柔为主,宣示我主吴公仁德,赐以布帛盐铁,切不可滥杀激变。岛上一切情况,需每日以信鸽回报。”
徐承抱拳,声音压得极低:“参军放心,末将省得。定在东鯷为大军扎下第一颗钉子!”
文聘亦沉声道:“主力舰队便巡弋于此东南五十里外海域,若有变故,烽火为号,我等即刻来援。”
没有壮行的酒,没有激励的鼓,只有无声的抱拳与坚定的眼神。数艘快船借着微弱的星光和潮汐,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北方那片在黑暗中更显神秘的岛屿轮廓。
与此同时,在更北方的海西县沿海,另一场行动也在夜幕掩护下展开。数艘伪装成渔船的吴军小艇,载着精干的斥候与破坏小队,悄然靠近了魏军设立的一处偏僻烽火台。带队的是文聘军中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军侯。
“动作快!解决哨兵,焚毁烽燧,收集一切文书!”老军侯低喝。
黑影如狸猫般蹿上礁石,短暂的闷哼与挣扎声后,烽火台顶端的微弱火光骤然熄灭,随即燃起了更大的火焰——那是烽燧本身在被点燃。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未发出大的声响。完成任务的小队迅速登船,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这只是江东水军北上扰袭的序曲,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几颗石子,虽未掀起巨浪,却已打破了夜的沉寂,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陇右战场,蜀军的攻势因魏将王双的勇猛而受挫,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陈式肩伤未愈,与吴懿据守营寨,高挂免战牌,任凭王双如何在寨前耀武扬威、辱骂挑战,只是坚守不出。王双虽勇,却也不敢贸然强攻蜀军经营已久的坚固营垒。
祁山大营内,诸葛亮接到了前线的军报,神色依旧平静。他展开陈式、吴懿联名送来的请罪书,轻轻放在一旁。
“丞相,王双凶悍,陈将军新败,军心浮动,是否暂缓进军,以待后援?”马良不无担忧地建议。
诸葛亮摇了摇头,羽扇指向陇西地图:“季常,岂不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王双凭血气之勇,初战得利,其心必骄,其军必懈。此刻,正是破敌良机。”
他随即铺开绢帛,提笔疾书,将一封密信交给马良:“速将此信送往陈式、吴懿军中。依此计行事,王双可破。”
信中,诸葛亮授意陈式、吴懿,一方面继续示弱坚守,麻痹王双;另一方面,秘密派遣一支精锐,由熟悉地形的羌人向导带领,绕道迂回,断王双粮道,并设伏于其归路。同时,令赵云(蜀汉)在斜谷方向加大佯动力度,做出欲强攻关中的姿态,进一步牵制郭淮,使其无法分兵救援王双。
数日后,王双因久攻不下,粮草转运又屡遭蜀军小股部队骚扰,心中焦躁更甚。这一日,他再次到蜀军营前挑战,骂得口干舌燥,见蜀军依旧毫无动静,不由得怒火中烧,下令全军后撤十里,明日再来。
然而,就在王双部队松懈后撤,行至一处名为木门道的险要山谷时,两侧山头忽然鼓声大作,箭矢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
“中计了!快撤!”王双大惊,挥舞大刀格挡箭矢。但山谷狭窄,部队拥挤,顿时乱作一团。
早已埋伏在此的蜀军伏兵尽出,吴懿亲自率军截断谷口,陈式虽肩伤未愈,亦在亲兵护卫下于高处指挥。王双左冲右突,虽然勇不可挡,连杀十余名蜀军士卒,但其部下却伤亡惨重,溃不成军。
混战中,王双坐骑被箭射倒,他跌落马下,尚欲步战,却被数条绊马索同时绊倒,蜀军一拥而上,将其生擒。
主将被擒,魏军彻底崩溃,或降或逃。蜀军乘胜追击,一举收复失地,并趁势向天水郡腹地推进。陇右战局,因诸葛亮妙算生擒王双,瞬间逆转!
消息传至许都,司马懿闻报,长叹一声:“王双勇而无谋,果致此败!诸葛亮用兵,真如鬼神……”他深知陇西局势已急转直下,但此刻江东在东南的压力与日俱增,他实在无法抽调更多兵力西顾,只能严令郭淮谨守关中,暂避蜀军锋芒。
荆南,江陵城。
都督赵云并未因西线蜀军的胜利或东线江淮的进展而有丝毫松懈。他深知,越是各方皆有动作之时,荆州越要稳如磐石。
公子陈砥在赵云的言传身教下,对军政事务的理解日益深刻。这一日,他随赵云检阅完水军操练后,提出了一项建议。
“师父,如今江淮、陇右乃至海上,皆有用兵。我荆州虽以稳守为主,然亦不可全然无所作为。近来商旅传言,武陵郡西南五溪蛮各部,因与蜀汉交界处之涪陵郡魏军(注:此魏军指曹魏占据的荆州北部势力,与蜀汉接壤处)时有摩擦,部分首领心生怨望。可否遣一能言善辩之士,携礼物前往抚慰,即便不能使其归附,亦可令其中立,免为蜀汉或曹魏所利用,扰乱我荆南腹地?”
赵云闻言,眼中露出赞赏之色:“砥儿此议,深合‘防微杜渐’之理。五溪蛮虽散居山林,其众不可小觑。若能使其不与我为敌,则荆南后方可称真正稳固。”他当即采纳此议,选派得力干吏,携带盐、布、农具等物,秘密前往五溪地区进行联络安抚。
与此同时,赵云加强了对洞庭湖水域水军的操演,并下令增修巴丘(今岳阳)的城防与水寨。巴丘地处洞庭湖口,控扼长江,既是防御蜀军顺江东下的要冲,也是将来如有必要,策应江淮或逆江入蜀的前进基地。赵云的这些举措,看似平静,实则将荆州的防御纵深和战略主动性,又向前推进了一步。
就在陇右蜀军庆祝生擒王双、荆南赵云默默布局之时,遥远的东海之上,徐承率领的吴军先遣队,已成功登上了东鯷岛。
登陆过程比预想的顺利。岛上仅有少量以捕鱼、采集为生的土着,见到装备精良的吴军,初时惊恐,但在徐承出示信物、分发食盐和布匹后,情绪很快稳定下来。徐承依照马谡嘱咐,选取了一处背风、近淡水、地势较高的港湾,立即开始修建简易营寨、码头和了望塔。
信鸽将成功的消息带回巡弋在外海的主力舰队。周泰、文聘、马谡皆感振奋。
“好!钉子扎下了!”周泰摩拳擦掌,“下一步,该让吕虔和孙礼尝尝老子水军的厉害了!”
马谡则保持着冷静:“将军稍安。东鯷据点初立,尚需稳固。可令徐校尉继续经营,并以此为基,派出更多小艇,详细测绘自东鯷至海西、朐县一带的海岸水文、暗礁分布、魏军布防。待情报详实,再行雷霆一击,方有把握。”
文聘赞同道:“幼常所言极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海上作战,情报尤为重要。”
然而,吴军频繁的海上活动,终究未能完全瞒过魏军的耳目。
广陵太守孙礼接连收到沿海烽燧被毁、巡逻小船失踪的报告,心中警铃大作。他判断,这绝非普通海寇所能为,必是江东水军的前期渗透与试探。
“速将此处情状,急报彭城满宠将军!”孙礼面色凝重,对副将道,“吴人看来不甘于淮水,其志在于大海!请大将军速调水军,加强沿海巡防,并请旨增拨经费,打造更多战船!若让吴军在海外立足,则我徐州永无宁日!”
来自海上的威胁,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摆在了曹魏东南守将的面前。一场围绕制海权的较量,已从暗处的试探,逐渐转向明处的争夺。平静的海面之下,惊涛已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