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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水之上,战云终至。
魏军水军都督贾信,得满宠将令,集结了所能调动的近百艘战船,其中以艨艟、走舸为主,亦有数艘作为核心的楼船,自峡石口顺流而下,旌旗招展,鼓噪而进,意图寻歼吴军巡弋舰队,一举挽回水面劣势。
对岸,早已得到魏延预警的吴军水师严阵以待。负责此段淮河水域防务的,乃是江淮都督府麾下以稳健着称的水军督孙朗(孙静之子,孙瑜之弟)。他并未急于迎击,而是依据地势,将主力埋伏于淮水一处河道迂回、芦苇丛生的曲阳浦,仅以少量快船前出诱敌。
贾信见吴军船少,以为其怯战,求胜心切,下令全军加速追击。魏军战船争先恐后,闯入曲阳浦水域。就在其队形因河道变窄而稍显混乱之际,两岸芦苇荡中金鼓齐鸣,无数吴军战船如蛟龙出水,勐冲而出!孙朗立于楼船舰首,令旗挥动,吴军仗着对水文了如指掌,迅速分割魏军队形。
水战爆发,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织,拍杆砸落激起冲天水柱,接舷战的呐喊与兵刃撞击声震耳欲聋。吴军水卒常年操练,水性娴熟,战术配合默契,很快便占据了上风。贾信虽奋力指挥,奈何魏军水师久疏战阵,且战船性能、士卒战力均逊一筹,渐渐不支。
激战持续近一个时辰,魏军前锋船只损失惨重,数艘艨艟被焚毁或俘获,贾信坐舰亦被吴军拍杆击中,受损严重,不得不下令撤退。吴军趁势掩杀,追出十余里,直至魏军逃入峡石口防线依托岸防弩炮方才收兵。
此战,魏军损失战船三十余艘,伤亡被俘兵卒逾千,水军元气大伤。而吴军仅损失少量走舸,大获全胜。
消息传至汝阴,满宠默然良久,最终长叹一声:“水战,终非我所长。自此,淮水之利,尽归吴矣!”他深知,经此一败,魏军再难在淮水主流与吴军争锋,战略上愈发被动,只能更加依赖岸防固守。而捷报传至合肥,魏延抚掌大笑,对邓艾道:“满宠断一臂矣!此后淮水任我来去,看他如何应对!”
就在淮水战火暂熄的同时,遥远的东海上,吴军的海外据点正经历着成立以来的第一次严峻考验。
鹰游山被袭,如同捅了马蜂窝。广陵太守孙礼震怒之下,不顾满宠要求谨慎的指令,强行集结了广陵、海西两地所能调动的大部分水军力量,约大小战船六十余艘,兵卒两千余人,由其麾下骁将张普率领,直扑东鯷岛,誓要拔除这颗眼中钉。
东鯷岛上了望塔第一时间发现了魏军船队。校尉徐承立即下令全军戒备,依据马谡事先规划的防御方案,将所有人员收缩至核心营寨,依托木栅、壕沟和新建的几座简易箭塔组织防御,并将所有船只隐藏于岛屿背面的小湾中。
参军马谡临危不乱,一面激励士卒,一面下令放出所有信鸽,向主力舰队求援。
“诸位将士!魏军虽众,然劳师袭远,其势不能久!我背倚孤岛,退无可退,唯有死战,方有生机!主公与大吴,正看着我等效命!”马谡虽为文士,此刻却言辞激昂,颇具气概,稳住了稍显慌乱的军心。
张普率军抵达,见吴军营寨坚固,易守难攻,便下令舰队包围岛屿,不断以箭矢远射骚扰,并试图寻找登陆点进行强攻。然而东鯷岛周边暗礁密布,可供登陆的地点有限,且均被吴军重点布防。魏军数次尝试性的登陆,都被吴军凭借地利击退,损失了不少兵力。
战事陷入僵持。张普心急如焚,他携带的粮草有限,若不能速战速决,后果不堪设想。而岛上的吴军,在徐承的指挥和马谡的鼓舞下,越战越勇。
就在张普焦躁之际,海天相接处,出现了大片帆影!周泰、文聘亲率吴军水师主力,接到求援信鸽后日夜兼程,终于赶到!
“儿郎们!徐承他们在岛上苦战,随老子杀过去,宰了那帮魏狗!”周泰立于旗舰船头,声若雷霆,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战意冲天。
文聘则冷静下令舰队展开战斗队形,以楼船居中,艨艟两翼包抄,直扑正在围攻东鯷岛的魏军船队。
张普见吴军主力猝然而至,魂飞魄散,心知中计,慌忙下令撤围迎战。但魏军久攻不下,士气已堕,又遭养精蓄锐的吴军主力迎头痛击,顿时溃不成军。
周泰一马当先,乘船直冲张普座舰,跃帮而过,双戟翻飞,连斩十余名魏兵,直取张普。张普勉强抵挡数合,被周泰一戟刺穿胸膛,毙命当场。主将战死,魏军彻底崩溃,船只或被焚,或被俘,或四散逃窜。
东鯷解围战,吴军再次大获全胜。不仅彻底粉碎了魏军拔除海外据点的企图,更歼灭了其一支重要的沿海水军力量。孙礼闻知张普战死、水军覆灭,惊怒交加,又惧又悔,再不敢轻易出动水军,只能更加龟缩于岸防工事之后。
经此一役,东鯷岛据点巍然屹立,成为了吴军插入曹魏东海防线的一根坚固无比的楔子。马谡、徐承之名,亦随着海风的传颂,响彻江东水军。
陇右的局势,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愈发汹涌。
蜀军在陈式、吴懿的指挥下,稳步推进,已基本扫清天水郡外围,兵锋直指郡治冀城。郭淮派出的袭扰部队虽造成了一些麻烦,却无法扭转大局。陇西羌胡归附者日众,蜀军声势一时无两。
然而,就在陈式、吴懿摩拳擦掌,准备围攻冀城时,一个意外的消息从前线传来——魏国陇西太守游楚,并非如预想般困守孤城,而是暗中联络了陇西实力最强的烧当羌部落,许以重利,说动其出兵袭击蜀军侧后!
烧当羌酋长迷当大王,麾下有能征惯战之羌骑数千,向来摇摆于魏蜀之间。游楚精准地把握了迷当对蜀军势力扩张的担忧,成功将其拉拢。
这一日,蜀军前锋正于冀城外围安营,忽闻后方烟尘大作,蹄声如雷。迷当大王亲率三千羌骑,如狂风般席卷而至,直扑蜀军粮草囤积之地!
陈式、吴懿闻变大惊,急忙分兵救援。然而羌骑来去如风,剽悍异常,蜀军步卒难以追击,粮道被断,后路受扰,围攻冀城的计划顿时受挫。
“可恶!这游楚竟如此狡诈!”陈式气得捶胸顿足,肩伤险些复发。
吴懿相对冷静:“将军息怒。羌骑虽猛,然利在速战,不利久持。我等当稳住阵脚,深沟高垒,保护粮道,再图良策。同时,需急报丞相,请示方略。”
祁山大营中,诸葛亮接到军报,眉头微蹙。他料到郭淮会有反制,却未想游楚竟能说动迷当大王。
“迷当……此人贪利而无信,游楚能许之,我亦能许之。”诸葛亮沉吟片刻,对马良道,“季常,你即刻选派能言善辩之心腹,携重金珍宝,秘密前往烧当羌部落,面见迷当。告知其,若肯助我,所得赏赐,十倍于游楚所许!且我大汉可表奏其为归义羌王,永镇陇西!若其执迷不悟,待我平定陇右,必兴兵讨之,绝不姑息!”
马良领命:“良明白,恩威并施,方可动摇其心。”
诸葛亮点点头,又补充道:“同时传令陈式、吴懿,暂停对冀城的强攻,转而清扫周边,巩固已占之地。待羌事解决,再攻冀城不迟。”
陇右的战局,因烧当羌的介入,再次变得微妙而复杂起来。
荆南,江陵。
东西两线及海上的捷报陆续传来,都督赵云脸上并未见太多喜色,反而更加沉静。他深知,胜利固然可喜,但越是此时,越要保持清醒,尤其是作为维系全局稳定的荆州支柱。
公子陈砥如今已能独当一面,协助赵云处理大量日常事务,其沉稳老练,令赵云麾下诸将都暗自称赞。
“师父,江淮水战告捷,海上东鯷亦站稳脚跟,是否意味着我军全面优势已确立?”陈砥在整理军报时问道。
赵云放下手中的各地粮草调度文书,微微摇头:“砥儿,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之胜,不可骄矜。你看陇右,诸葛亮何等人物,亦受挫于羌胡之变。我江东虽连战连捷,然国力、人口、底蕴,与据有中原的曹魏相比,仍有差距。司马懿、满宠皆非易与之辈,必在积蓄力量,寻机反扑。”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荆州漫长的防线:“我军战线绵延数千里,江淮、海上、荆南,处处需兵,处处需粮。此正如一人张五指御敌,虽指尖锋利,然力量分散。曹魏则如握拳,虽暂处守势,然力量集中。一旦其窥得我破绽,勐力一击,则危矣。”
陈砥神色肃然:“师父之意是,我等更需谨慎,确保荆州万无一失,成为主公最可靠的后盾,使其无后顾之忧?”
“正是。”赵云颔首,“不仅如此,我等还需居安思危。传令下去,各郡兵备操练不可松懈,江防、城防需定期检修。另,加大与五溪蛮等部的互市力度,以固后方。唯有我等这里稳如磐石,主公与文长、伯言他们,才能放心在前方开拓!”
“徒儿明白了!”陈砥深深一揖,眼中闪烁着领悟的光芒。他不仅学到了如何治军理政,更学到了身为一方统帅应有的全局眼光与沉稳心态。
东西烽火连天,海上惊涛拍岸。江东这艘巨舰,在劈波斩浪的同时,亦深知暗礁潜流之险。而如赵云这般的中流砥柱,正是确保巨舰不倾、航向不偏的关键所在。惊澜虽起,砥柱犹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