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兽棚内,那令人窒息的、一触即发的毁灭气息,因顾砚带着痛楚和焦急的呼喊而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容烬攥着顾砚手腕的力道,几不可察地微微松了一丝,但依旧如同冰冷的铁环,牢牢禁锢着,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他那双血瞳死死地锁定在顾砚脸上,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令人心碎——有被“欺骗”点燃的、尚未完全熄灭的怒火,有深不见底的不信任,更有一种如同被遗弃幼兽般的、赤裸裸的脆弱。仿佛顾砚刚才的离开,不是一次短暂的透气,而是对他好不容易交付出一丝信任的、最彻底的背叛。
顾砚手腕依旧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他眼前这个男人此刻状态的不稳定。但他强行忽略了身体的不适,更将那股因近距离对峙和众多(虽然躲起来但存在感强烈)灵猫注视而升起的社恐本能死死压了下去。
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柔和,带着不容错辨的心疼。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主动的、带着安抚意味的举动。
他用那只没有被禁锢的手,轻轻地、试探性地抬起,缓缓覆上了容烬紧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冰冷的手背。
指尖触碰到的一刹那,顾砚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手背皮肤的冰凉,以及那底下传来的、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细微的颤抖,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顾砚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所有的紧张和不适,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更深的怜惜。
他放柔了声音,如同在安抚一只受惊后竖起所有尖刺的猛兽,每一个字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诚恳:
“…对不起…”他先是道歉,为自已不经允许的“逃离”而道歉,“…我不该…偷偷溜走…让你担心了…”
他感觉到手下的肌肉似乎绷得更紧了些。
顾砚继续说着,尝试着剖白自己那在对方看来或许难以理解的行为动机,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坦诚:
“…我只是…还没习惯…被人这样一直盯着…”他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免刺激到对方,“…会觉得…有点紧张,有点…害怕…”
他抬起眼,冰蓝色的眼眸清澈见底,里面没有丝毫欺骗或敷衍,只有真诚的歉意和努力想要让对方理解的恳切:
“…但那不是要离开你…真的不是。”他重复着,强调着,试图将这份保证烙印进对方不安的灵魂里,“…我只是…需要一点点,一点点自己待着的时间…喘口气。”
他的话语笨拙,甚至有些词不达意,无法完全描述出社恐那种在过度关注下渴望独处空间的本能需求。但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努力的解释。
容烬的身体依旧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血瞳一瞬不瞬地盯着顾砚。然而,顾砚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传来的温暖,如同涓涓细流,一点点渗透进他冰凉的皮肤;顾砚那放柔的、带着心疼和歉意的声音,如同轻柔的羽毛,拂过他躁动不安的心神;还有那双眼睛里毫无杂质的真诚与努力…
他脑海中那些疯狂叫嚣着“关起来”、“毁掉”的冰冷绝望的念头,如同遇到了克星,开始如同潮水般,缓缓地、不情愿地退去。
血瞳中的疯狂与毁灭欲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茫然。仿佛一个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的人,骤然被强光照射,一时间失去了所有方向。
而在那茫然的底色之下,似乎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
委屈?
就像是一个付出了全部信任却感觉被辜负的孩子,在听到对方并非有意、并努力道歉解释时,那强撑着的愤怒和恐慌背后,悄然冒头的一丝酸涩。
他依旧没有松开手,也没有说话。只是那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微不可察地缓和了一丁点。血瞳之中的情绪,依旧混乱,却不再充满毁灭性的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