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住那块热乎的酱肘子时,指尖触到油纸的瞬间,一股暖意顺着经脉往上窜,像是有人往心口塞了团刚出炉的炭火。
这感觉陌生又熟悉。
不是灵力,不是丹药,更不是宗门里那些冷冰冰的修炼之物。是人间烟火,是灶台边的吆喝,是张大胖围裙上常年不散的酱香。
我脑子里嗡地一响,被血线抽空的经脉猛地一颤,残存的寒气竟顺着这缕暖意回流,直冲丹田。
“醒过来。”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血河老祖已经扑到眼前,血浪翻卷如刀,劈头盖脸砸下。他掌心血令高举,九道血柱再度升腾,地宫深处传来魂哭之声,阴风卷着腐气扑面而来。
这不是普通的血炼阵了。
是九幽炼魂阵——专为碾碎神魂而设的邪阵。
我不能倒。
我咬牙,将手中酱肘子往地上一搁,油纸散开,肉香四溢。张大胖还在墙角缩着,冲我使眼色,手指比了个“三”,又指了指自己怀里最后一个丹坛。
我懂他的意思。
三坛椒丹,两炸阵基,最后一发,留着拼命。
我深吸一口气,把全部残存的寒气压进剑鞘。那裂痕密布的旧鞘身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我。
不是它认我。
是我终于敢信它。
“灵溪护宗,冰封万里——启!”
话音落,剑鞘猛然一震,一道极寒剑意冲天而起,地面咔嚓作响,百丈冰纹瞬间蔓延,蛛网般炸开。血浪在半空中凝住,化作千柄冰刃,悬停于顶,寒光森然。
血河老祖一掌拍来,血浪撞上冰层,轰然炸裂,可那冰层不碎,反将他的血劲冻住,顺着掌心逆流而上,冻得他整条手臂泛白。
他怒吼一声,甩手震碎冰层,却已迟了。
阵法开始乱。
地宫四壁的血纹忽明忽暗,九道血柱摇晃不定,血池沸腾的节奏也乱了套。张大胖眼睛一亮,从墙后探出半个身子,把第二坛“爆裂椒丹”抄在手里。
“老东西,接招!”他大吼一声,甩手就把丹坛砸向西北阵基。
那里是阵眼枢纽,先前一炸已松动,此刻再遭冲击,只听“砰”地一声,赤红火浪冲天而起,夹着刺鼻辣香,瞬间席卷整个地宫。
血柱当场断了一根。
阵纹崩裂数道,地宫剧烈晃动,碎石如雨落下。
血河老祖暴怒,转身扑向阵基,一掌拍向火浪,想把丹药余劲压下去。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剑鞘横斩,低喝:“冰刃——落!”
头顶千柄悬空冰刃如暴雨倾泻,齐刷刷劈向血河老祖。他挥袖挡下大半,可三柄冰刃角度刁钻,破开血幕,直刺肩胛。
“噗!”
三声闷响,冰刃穿体,鲜血喷出,瞬间又被寒气冻结,化作三根血冰钉,钉在他肩上。
他踉跄后退,脸色铁青:“区区寒气,也敢伤我?!”
“不是寒气。”我盯着他,嗓音沙哑,“是灵溪宗的规矩——动我一人,百倍奉还。”
他怒极反笑,袖袍一挥,血令震动,地底轰然裂开,三道血影冲出,落地成形,皆是他模样,气息不弱本体。
“想走?”他冷笑,“地宫四门已封,你出不去。”
我低头看了眼脚边的酱肘子,油纸上还留着半个指印。
张大胖没骗我。
他炸过的地方,阵力最弱。
“东南。”我低声道。
“走东南!”张大胖大喊,同时把最后一坛丹药拍在自己脚下,低喝:“椒爆·人间烟火!”
丹药炸开,没有火焰,没有毒烟,只腾起滚滚红雾。雾中传来市井叫卖声,孩童嬉笑,还有锅铲翻炒的噼啪响。
血河老祖眉头一皱,脚步微顿。
这雾不伤身,乱的是心神。他修的是血道,靠的是怨念与死气,可这红雾里全是活人的气息,全是烟火人间的热闹。
他一时竟无法集中灵力。
我抓住机会,剑鞘拖地,一步踏出。
冰痕顺着地面蔓延,所过之处,血刺陷阱尽数冻结。我踏冰而行,速度快得连自己都没想到。
身后,血河老祖怒吼:“拦住她!”
三道血影扑来,掌风如刀。
我回身一斩,冰刃炸开,冻住两道血影,第三道扑到近前,一掌拍向我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张大胖从墙边跃起,一把将空坛子砸向那血影脑袋。
“啪!”
坛子碎裂,血影晃了晃,动作迟滞一瞬。
我借势前冲,剑鞘在地面划出最后一道冰痕,冰道成形,直通地宫出口。
一步,两步,三步。
身后怒吼声、血浪声、红雾中的叫卖声混作一团。
我冲出地宫,冷风扑面,眼前是一片荒芜血地,远处隐约有冰层反光。
那是陈默的方向。
我停下脚步,回头。
血河老祖站在地宫入口,肩上血冰未化,脸色阴沉如铁。他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你以为,逃出去就是自由?”
我没答话。
只是抬起剑鞘,指向他。
“你说我出不来。”我嗓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现在呢?”
他没动。
可我知道,他不敢追。
红雾还在缠着他,张大胖躲在墙后喘气,手里攥着半块酱肘子,冲我咧嘴一笑。
我转身,迈步奔向冰原。
风在耳边呼啸,腿上伤口裂开,血顺着裤管往下淌。可我不敢停。
剑鞘还在发烫,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我低头看了眼鞘身,那道裂痕比刚才深了。
再用一次“冰封万里”,它就会碎。
可我还有机会用吗?
远处冰层下,忽然传来震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