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下的震动越来越近,地面裂开细纹,像蛛网般向四周蔓延。我握紧剑鞘,裂痕从掌心一直延伸到指尖,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撕开旧伤。右臂的鳞片正在脱落,露出底下泛青的皮肉,寒气顺着经脉往上爬,压得我呼吸发沉。
前方血河翻涌,暗红浪头拍岸,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往上顶。
杜凌菲冲出地宫后没停多久,腿上的伤已经开始渗血,她咬牙撑着剑鞘往前赶,脸色发白。宋君婉走在最后,骨伞半开,伞面有道裂痕还未修复,她时不时抬头看天,血种在体内躁动,让她眼神变得锐利。
“别停。”我低声道,“河里有东西要出来。”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破水而出,带着腥风扑面。那是一头巨鳄,背脊如山岭隆起,鳞甲泛着金属冷光,嘴一张,涎水滴落,腐蚀得岸边岩石滋滋作响。
它没冲我来,反而直扑杜凌菲。
我猛地甩出剑鞘,寒气炸开,在她身前凝出一道冰墙。巨鳄撞上冰层,轰然炸裂,碎冰四溅,杜凌菲被气浪掀退数步,单膝跪地。
“谢了。”她喘了口气,撑着剑鞘站起来,“但这玩意儿……怕是挡不住第二次。”
宋君婉横伞而立,锁链从伞骨甩出,缠住巨鳄下颚,用力一拉。那畜生头颅偏斜,獠牙擦着她肩头划过,撕开一道血口。
“它目标是你。”她盯着我,声音压得很低,“你身上有它忌惮的东西。”
我低头看了眼右臂,脱落的鳞片边缘泛着幽蓝,像是被什么力量啃噬过。这具身体的来历本就复杂,如今经脉里还残留着地宫的寒毒,再加上剑鞘的反噬……恐怕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现在是什么状态。
巨鳄甩头挣脱锁链,尾巴横扫而来。三人同时跃开,地面被抽得塌陷,碎石飞溅。
“再这么打下去,我们会被耗死。”杜凌菲抹了把嘴角的血,“它皮太厚,普通攻击根本没用。”
我盯着那头巨鳄,它站在河岸边缘,双眼浑浊发黄,头顶有一块菱形骨盖,颜色比其他鳞片浅。那是弱点。
“你拖住它嘴。”我转向宋君婉,“等它张嘴,你就把伞刺进去卡住它的颚骨。”
“然后呢?”她问。
“然后我上去给它开个天灵盖。”
她没再多问,身形一闪,锁链再次出手,缠住巨鳄上颚。巨鳄怒吼,猛力合嘴,她顺势松链,伞尖却借力弹起,直插其牙缝。咔的一声,骨伞卡住,巨鳄一时无法闭合。
就是现在。
我脚下发力,踏着冰痕疾冲而上。右臂的鳞片突然再生,一层新皮迅速覆盖伤口,肌肉鼓胀。这是体修血脉的应激反应,撑不了多久,但够了。
我跃起,一拳轰在巨鳄天灵盖上。
砰!
整头巨鳄晃了晃,眼珠翻白,但没倒。我稳住身形,站在它背上,低头看它挣扎的双眼。
“你说你挡我路,我就骑你头上游河。”我喘着气,咧嘴一笑,“现在,我说了算。”
杜凌菲立刻会意,剑鞘一震,寒气凝聚成冰刺,射向巨鳄双目。它本能闭眼后仰,动作迟滞。宋君婉趁机收伞跃退,手中骨伞旋转,血莲印记浮现掌心,她将血气注入伞尖,再次甩出锁链,缠住巨鳄鼻梁,用力下压。
“它要入水!”她喊。
果然,巨鳄猛然转身,四肢蹬地,拖着我们直冲血河。河水浑浊,暗流汹涌,刚一入水,速度陡增,像一头挣脱束缚的凶兽,在河底狂奔。
我死死抓住它头顶的骨棱,双腿夹紧,拳头再次举起,一记记砸在天灵盖上。每一下都震得我手臂发麻,可那块骨盖始终没裂。
“它在吸气!”杜凌菲趴在鳄背,声音被水流压得断续,“准备……憋不住了!”
宋君婉立刻抬手,血莲印记亮起,七道血符自掌心飞出,贴上巨鳄七窍。鼻孔、耳朵、嘴缝瞬间被血膜封死。巨鳄剧烈挣扎,身体翻滚,试图将我们甩脱,可我依旧死死钉在它背上。
“再撑十息。”我咬牙,“它撑不住。”
果然,不到十息,巨鳄开始上浮。缺氧让它本能求生,拼命往水面挣扎。可我还没完。
我双拳并拢,全身力量灌注于臂,高高举起,对准天灵盖最中央的菱形纹路,狠狠砸下。
“沉——!”
一声闷响,像是巨石坠入深渊。
巨鳄全身一僵,随即开始下沉,四肢抽搐,血从七窍溢出,混入河水。我们三人借着它下沉的势头,顺着水流向前冲出百米,终于脱离它的背脊。
血浪翻腾,巨鳄沉入河底,激起的漩涡将岸边碎石卷入水中。我浮出水面,抓住一块浮冰,喘得像条离水的鱼。
杜凌菲游到我身边,腿上的伤被河水泡得发白,她却没喊疼,只是盯着我:“你刚才……用的是体修秘法?”
我摇头:“是这具身体的本能。我不懂怎么控制,只知道它不想死。”
宋君婉也靠了过来,骨伞只剩半柄,血种的躁动却平息了。她看着远处血河深处,眉头微皱:“它不是普通的魔鳄。”
“什么意思?”我问。
“它的鳞片上有封印纹。”她抬起手,指尖划过水面,一滴血浮起,映出巨鳄沉没前的影像,“那是上古血族用来镇压凶兽的‘缚命契’。这头鳄,被人放出来的。”
我心头一沉。
地宫里的血河老祖没追出来,却放出了这样一头东西。不是巧合。
“它想让我们往深处走。”我说。
“那就去。”杜凌菲咬牙站直,“反正也没退路了。”
我扶着她爬上岸,右臂的鳞片又开始剥落,这次连带着皮肉一起撕开,露出底下暗红的筋络。剑鞘在我手中轻颤,裂痕更深了一分。
宋君婉从怀里摸出一块布,递给我:“裹上吧,血流多了,容易引来更多东西。”
我接过布,发现上面沾着一点油渍,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酱香。
张大胖留下的。
他没出来,可他的东西还在帮我们。
我默默把布缠在右臂,遮住伤口。远处血河依旧奔流,水面下影影绰绰,似乎还有别的东西在游动。
“走。”我说。
三人沿着河岸前行,脚步沉重,却没人停下。
剑鞘在我手中发出一声轻响,像是在提醒什么。
我低头看它,裂痕已经蔓延到鞘尾。
再用一次全力,它就会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