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猛地抽回手，整个人像被扔进冰窟又砸进火炉，膝盖砸在溪边的碎石上，指节扣进泥里。他喉咙一甜，张嘴吐出一口血，腥气直冲鼻腔。
眼前还在闪金光，右眼像是被人拿烙铁烫过，眨一下都生疼。可比这更难受的是体内那股热流——从丹田炸开，顺着经脉一路往上冲，像有十头牛在他血管里横冲直撞，骨头缝都在咯吱作响。
“操……”他咬牙，额头青筋暴起，硬是把一声闷哼压了回去。
衣服开始裂。先是肩头崩开一道口子，接着后背“刺啦”一声，布料直接炸成碎片，贴着皮肤往外翻卷。他低头一看，左臂外侧已经泛出一层青灰色，摸上去凉得不像肉，倒像是刚从地底下挖出来的铜器。
融兵鼎在识海里转得像个陀螺，嗡嗡震个不停，残蛟之魂却一点动静没有，安静得反常。
“别这时候掉链子啊……”他喘着粗气，右手撑地想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差点栽进溪水里。
就在这时，指尖余光扫到水面。
紫光还在荡，一圈一圈往外扩，像有人往水底扔了颗会发光的石子。那些光丝缠在他手指上，不烫也不冷，反倒有种说不清的吸引力，仿佛那不是水，而是某种能喝的东西。
他愣了一下。
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轻得像风吹树叶：“吞它……那是鼎引之息。”
不是陈天啸，也不是他自己。
那声音有点熟，带着点毛茸茸的感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
苏逸瞳孔一缩，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可紧接着，识海深处浮现出一道模糊影子——三只眼睛，尾巴蓬松，一闪即逝。
“是你？！”他脱口而出。
没回应。但掌心血纹突然跳了一下，像是在点头。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断崖那边传来一声冷笑。
“咳……咳……承鼎人，你还真能撑。”陈天啸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嗓子被砂纸磨过，“刚才那一幕，只是前菜。你逃不掉的。”
苏逸缓缓抬头。
雾气还没散，但已经能看到断崖边上那个身影。陈天啸半边身子还被根须缠着，手臂动不了，可脸上居然挂着笑，嘴角带血也不擦，眼神阴得发亮。
“你说‘它’？”苏逸嗓音发哑，“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你很快就会知道。”陈天啸咧嘴，“等你彻底变成它的容器那天。”
话音未落，他袖口猛地一抖。
一条乌黑锁链破空而出，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直奔苏逸咽喉！
苏逸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下意识往后仰，可那锁链太快了，眼看就要勒进脖子——
“铛！”
一声脆响。
锁链砸在他左肩上，火星四溅。
苏逸自己都懵了。他低头一看，肩头那片青灰皮肤此刻像披了层金属甲，连衣服都被撑成了碎条挂在身上。锁链不仅没割进去，反而被弹开三尺远，链身都弯了一截。
“什么？！”陈天啸脸色变了。
下一秒，反震之力顺着锁链传回去，“砰”地砸在他胸口。
陈天啸整个人往后一仰，根须被拉得哗啦乱响，一口血直接喷出来，洒在脚下的石头上。
“不可能！”他瞪着眼，声音都劈了，“缚灵铁索连金丹都能锁，你怎么可能……”
苏逸慢慢站直了。
他感觉体内的热流没那么狂躁了，反而跟那层青铜色的皮肤有了种奇怪的呼应，像是两股东西正在互相适应。右眼的金芒渐渐退去，但视野比之前清晰得多，连溪面上每一丝紫光的走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你偷袭我？”他活动了下手腕，声音低下来，“还敢说我不可能？”
陈天啸没答，死死盯着他肩膀上的异变，眼神第一次透出点忌惮。
苏逸没再看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血纹还在，颜色更深了，边缘泛着淡淡的金线，像是被什么东西重新淬过。他试着催动融兵鼎，识海里那尊虚影轻轻晃了晃，发出一声低鸣，像是饿久了的野兽终于闻到了肉香。
“刚才那声音说得对……”他喃喃，“这不是破坏，是提醒。”
他蹲下身，手指再次伸向溪水。
紫光立刻缠了上来，像活的一样往他皮肤里钻。这次他没躲，反而把掌心整个按了下去。
“来吧。”他说。
一股清凉感顺着手臂窜上来，和体内的热流撞在一起，竟没有冲突，反而像油遇火，“轰”地一下燃了起来。
他浑身一震，背脊绷紧，皮肤上的青灰迅速蔓延，从肩膀爬到锁骨，又往胸口延伸。碎布条被撑得噼啪作响，最后几块也彻底裂开，只剩腰间一条还算完整。
“你在干什么？！”陈天啸突然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急，“快住手！那不是能量，是祭引！吸多了你会被标记——”
苏逸充耳不闻。
他闭上眼，任由那股紫息顺着掌心涌入经脉，融兵鼎转得越来越快，鼎身上的兵器纹路一寸寸亮起，像是久旱的土地终于迎来了雨水。
识海深处，那道毛茸茸的影子又闪了一下。
然后，他听见了三个字——
“献祭者”。
不是谁说的，是从他自己嘴里冒出来的，可语气根本不像是他自己。
他猛地睁开眼。
溪面倒影里，他的额角两侧，正缓缓隆起两道弧形轮廓，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远处，陈天啸挣扎着抬起手，还想结印，却被一根突然窜出的根须缠住手腕，狠狠砸在地上。
“你不明白……”他喘着气，眼里全是恨意，“九鼎不会让你走——它们需要新的宿主！”
苏逸站在沸腾的溪边，掌心深陷水中，紫光如蛇缠绕手臂，皮肤上的青铜纹路已蔓延至胸膛中央。
他没回头，也没说话。
只是手指微微收紧，像是抓住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