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教授一路上和翟恪生并肩走着，有说有笑。
察觉到爱徒兴致不高，魏教授联想到刚才，翟恪生是从宿舍里出来的。
他和张强一间屋子。
魏教授猜到了大概，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翟恪生的肩，“恪生，你到前面供销社去买两瓶酒，今晚我和闻家老哥，好好喝上几杯。”
翟恪生有些迟疑，“魏教授，你刚出院，现在喝酒，对身体不好吧。”
宋清延闻言也要劝，都被魏教授挡了回来。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
“你买度数低一点的白酒不就成了吗，我也不喝醉，就图一个开心。”
翟恪生点点头，这才快步朝供销社一路小跑而去。
“这孩子，心思单纯，容易受别人影响。”
魏教授若有所思地摆摆头。
宋清延听见了，没说话。
走到闻熹家门口，刚抬手敲门，魏教授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混合着奶香的荤肉香。
“看起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来开门的是闻熹。
看到魏教授他们来了，闻熹笑着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魏教授，你们来了，正好，羊肉串刚熟。”
魏教授笑着进屋，桌子支在油罐旁边，田俊带着劳保手套，正埋头一串串地把肉从里边拿出来。
田灵进进出出地从厨房里端盘布菜。
翟恪生放下白酒，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同志。
上次因为看电影占座的事情，张强和田灵发生了冲突，翟恪生便对田灵心生向往。
后来去供销社买东西，碰到过田灵几次。
翟恪生从他人的交谈中才知道，她叫田灵，父母走的早，和哥哥两人相依为命多年。
这次又在闻熹家里碰上，翟恪生就确定了，田灵和闻熹的关系很好。
闻裕昌端着一大盘刚出锅的白面馒头，放到饭桌上，瞥见酒，笑着对魏教授说，“我本来还说开瓶酒，熹熹说你们刚出院不好，没想到您自己带来了。”
魏教授招呼着闻裕昌坐下，“放心，今晚肯定不多喝。”
等田俊把羊排摆上桌，所有的菜都齐了。
摆放得整齐的羊肉串，大盘的烤羊排，滋滋冒油，外面撒了一层香粉，光是闻到味道就令人食指大动。
两盘饺子，一盘馒头，糖拌西红柿，橘子罐头……
亮晶晶的红川，斟酒，举杯，说笑……
饭桌上场面很快变得融洽热烈起来。
田灵一边拼命往碗里添肉，一边招呼闻熹，“闻熹，快吃肉！”
今天人多，魏教授和闻裕昌你来我往地喝酒，剩下的年轻人都朝荤菜盘里伸筷子。
闻熹点点头，用筷子从羊肉串上取下两块肉，放到自己碗里，小口小口地吃着。
她一边吃，一边盯着那串明显少了两块的羊肉串，准备一会儿把它消灭干净。
一双筷子突兀地出现在闻熹的视线里。
闻熹视线朝上移动，是那只淤青尚未散尽的大手。
宋清延的手。
闻熹瞟了宋清延一眼，微微有些不安。
宋清延的筷子夹走的，是闻熹刚刚动过的那串羊肉。
男人面色平静，接触到闻熹的目光，甚至还淡淡笑了笑。
闻熹把脸埋进碗里，只觉得身上更热了。
“宋营长，谢谢你救了熹熹！”
一个玻璃酒杯举到宋清延面前。
是脸颊发红的闻裕昌。
原本在宋清延面前还有些拘束的长辈，两三杯白酒下肚，也放开了。
闻熹下意识想拦，却看到宋清延已经举起了酒杯。
他甚至还分出了精力和目光，对闻熹表示无碍。
两个酒杯相碰，宋清延一仰脖喝干净。
男人面不改色地放下酒杯，“这是我应该做的。”
闻熹心中一动，“谢谢宋营长。”
“多亏了你。”
女人多说了一句。
宋清延品味着对方的夸奖，把这种夸奖当做美酒喝下去，不掺一点虚情假意。
隔着热闹的气氛，屋子里暖烘烘的，宋清延的目光隔着鼎沸的人声，准确无误地降落在闻熹身上。
闻熹握紧了饭碗。
她感觉得到。
她感觉得到自己被宋清延的爱慕所沉浸，这一次，她不知道该如何抵抗。
有火焰被点着了。
熊熊燃烧，升腾而上，焚毁了她和宋清延之间的一切隔阂。
以宋清延的欲望和爱意为燃料。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拒绝说不出口。
唯有沉默。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结束之后，田灵意犹未尽地拍拍肚子，“闻熹，还是你有办法。”
“上午买肉的时候，我还在犹豫，以为今晚上又要吃清炖羊肉了呢。”
田俊淡淡地说了一句，“要不你来做饭？”
田灵连连摆手，挽着哥哥的手臂撒娇，“哥，清炖也很好吃！”
“你做饭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比闻熹做得都好！”
田俊无奈地笑了，“走吧，回家，很晚了。”
田灵点点头，和田俊一起，把油罐扛了回去。
翟恪生跟在魏教授后头，有些后悔自己的笨嘴拙舌。
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坐下来一起吃饭的机会，他甚至都没能向田灵介绍自己。
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恪生，我们也走了。”
魏教授喝了不少酒，翟恪生扶着他半边身子，慢慢走出闻家。
魏教授偏头一看，宋清延站在闻熹身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对翟恪生说，“我们先走，等宋营长赶上来。”
翟恪生一愣，回头看了一眼，大概猜到了情况，点点头。
闻熹站在家门口，静静地看着地上路灯投射下来的影子。
宋清延的影子也在。
两人的影子几乎挨到一块儿去了。
闻熹觉得不妥，想往后退，宋清延说话了。
“闻熹。”
“嗯？”闻熹抬头，宋清延上前一步，挨了上来。
闻熹愣住了。
她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宋清延也会有主动出击的时刻。
宋清延本来也打算和闻裕昌打了招呼就离开。
但走到门口，闻到那股熟悉的花香顺着夜风幽幽地缠绕上来。
宋清延改了主意。
魏教授说得对，总有一个人要先勇敢。
他愿意做那个人。
宋清延低头，看着闻熹，目光澄澈，神智清明。
“闻熹，我想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