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的老床上，白日澜睡得格外踏实。
没有深渊的低语，也没有神魔的嘶吼。
只有窗外清晨的鸟鸣，和厨房里传来的，母亲哼着小调准备早餐的熟悉动静。
这种久违的安宁，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能滋养精神。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母亲催着，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去拜访外公外婆和奶奶。
老人们看到他，都是一脸的惊喜。
“外公，我给您按按。”
白日澜不由分说地走到外公身后，对着那因为陈年风湿而僵硬的背，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
“嘿，你这小力气……”
外公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股暖洋洋的气流从后背炸开，瞬间冲刷了全身。
那常年阴雨天就发作的酸痛，竟然一下子舒坦了不少。
“咦？”
他惊讶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发出了嘎嘣的脆响。
白日澜又给外婆和奶奶也各自来了一下。
两位老人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连连夸他手艺好，比外面那些理疗馆的老师傅都管用。
白日澜看着他们精神矍铄的样子，心里也暖洋洋的。
他忽然想到，爷爷在自己出生前就去世了，连张照片都没留下。
总不能，把他从地底下召唤出来，也给捶一下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
中午，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午饭。
饭桌上，母亲的唠叨就没停过，从多吃点饭到注意身体，再到别在学校里熬夜打游戏。
外公话不多，但总会默默地把白日澜最爱吃的红烧肉，往他碗里夹。
吃过饭，白日澜就该走了。
父母坚持要送他到公交站。
“到了学校给我们打个电话。”
“钱不够了就说，别硬撑着。”
“天冷了记得加衣服……”
白日澜一一应着，心里却被这份朴实的温暖填得满满当当。
公交车慢悠悠地驶来。
他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门关闭，缓缓启动。
他回头，看到父母还站在站台下，正用力地朝他挥着手。
他们的身影，在车窗外，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被街角的建筑吞没。
……
回到宿舍，白日澜第一件事就是戴上头盔。
论坛上说，昨天更新了等级排行榜。
紧接着，一连串冰冷的系统提示，在他眼前刷屏。
【系统提示：检测到您的账号存在异常，决定取消您参与玩家等级排行榜的资格。】
【系统提示：检测到您的账号存在异常，决定取消您获取唯一成就的资格。】
白日澜嘴角抽了抽。
唯一成就，就是指那些会被全服通报的成就。
这是……他开挂太猛被封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新的提示弹了出来。
【系统提示：检测到您的角色“梅耶尔·柯罗诺斯”存在异常，特邀请该角色成为Gm（系统管理员）。是否接受？】
【系统提示：检测到您的角色“梅耶尔·柯罗诺斯”存在异常，特邀请该角色成为测试人员。是否接受?】
【补充提示：您可照常使用游戏相关功能，其他角色也可以正常游玩。】
白日澜愣住了。
还有这种好事？
他下意识点开了“系统管理员”的详细权限说明。
信息监控：实时查看全服玩家数据、玩家聊天、玩家仓库、玩家角色数据、交易记录，甚至能接收玩家的举报和祈祷。
广播与沟通：发布符合格式的全服公告，或与特定玩家单独对话。
现场执法：传送至任意地点，调查并处理违反公序良俗、恶意屠杀幼年Npc、公共场合进行低俗内容等，引起多数玩家心里不适的行为。
数据干预：禁言、冻结账号、封禁账号、回档部分数据、强制断开连接。
白日澜有些惊讶，他前世可听说过这个游戏有Gm之说，也没见过任何Gm。
但看到那条现场执法的权限，白日澜也明白了为什么前世没看到无法无天的黄油玩家，原来是都被封了。
他压下心头的波澜，又点开了“测试人员”的说明。
权限比Gm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除了一个可以解锁所有地图的玩家面板，只是多出了一个Npc模板。
商人权限：拥有一个商品列表，可以执行购买、出售、修理等交易指令。
技能导师权限：允许玩家学习技能、支付费用进行技能升级。
任务权限：发布、推进、结算任务链。
白日澜看着屏幕上那两条权限说明，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Gm权限，说白了不就是个打杂的吗？
除了一个无限传送，剩下的全是些吃力不讨好的活。
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这都什么年代了，就不会写个AI来监管吗？非得找真人？”
【系统提示：根据您的反馈，已为您开通AI监管权限，AI可自动处理大部分违规行为。】
【补充提示：由于部分玩家可能会摸清AI的监管规则，所以仍有少数特殊情况需要您来判断。】
白日澜愣住了。
这反馈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他压下心头那点异样感，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能用这些权限，为自己谋取利益吗？”
【系统提示：在不影响其他玩家的游戏体验的情况下，允许权限拥有者自由使用。】
白日澜的眼角跳了一下。
这不就等于开了个官方外挂？
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他干脆利落地选择了接受。
【系统提示：您已加入Gm聊天群。】
【请为您取个代号。】
白日澜想了想，在弹出的输入框里，敲下了两个字。
虚无。
【系统提示：代号[虚无]已确认。】
眼前的游戏界面瞬间变化。
一个极其简洁的，纯黑色的聊天窗口。
窗口的右上角，显示着群成员列表。
白日澜扫了一眼。
群里，算上他，只有三个人。
一个代号是【记忆】。
另一个是【深渊意志】。
白日澜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他看着那个无比熟悉的Id，又看了看自己刚刚取好的代号。
白日澜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邀请成为管理员了。
聊天群里，另外两位大佬都很沉默，没有任何聊天记录。
白日澜想了想，他很好奇系统的本质与十年后神降的真相，他有关于那个时间段的记忆一直十分模糊。
于是，他在对话框里，敲下了一行字。
[虚无]：深渊冕下，记忆冕下，能否告诉我，系统的本质，以及神降的真相？
冰冷的黑色窗口里，另一个代号亮了起来。
[记忆]：一粒种子，无法理解森林的全貌。
[记忆]：当你长成参天大树，世界自会在你眼前展开。
又是这种谜语人说辞。
就在白日澜准备继续追问时，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的Id，终于有了动静。
[深渊意志]：汝的认知，存在几处谬误。
[深渊意志]：吾，并非深渊，而是深渊的意志。
[深渊意志]：降临的，也并非神。
白日澜的瞳孔微微收缩。
[深渊意志]：吾虽不能言说，但却可以类比。
[记忆]：……
[深渊意志]：温室之中，何以养成绝美的花朵？
白日澜没有插话，他安静地看着屏幕，等待着下文。
一个充满隐喻的故事，在冰冷的聊天窗口里，缓缓展开。
[深渊意志]：汝等所在的现实，与游戏所处的世界，本质上是同一棵树上，不同的枝丫。
[深渊意志]：某一天，一群以外来的虫子，看上了这棵树。
[深渊意志]：它们以树为食，啃食枝干，吞噬果实。
[深渊意志]：它们永不满足，想要吃掉整棵树。
[深渊意志]：一位路过此地的旅人，于心不忍。
[深渊意志]：于是，祂折断了被啃食的枝丫，让它重新生长。
[深渊意志]：祂能杀死虫子，却不懂如何防治虫害。
[深渊意志]：于是，祂守在这里，一遍又一遍地，折断着树枝。
[深渊意志]：等着树，重新开花结果。
原来如此。
白日澜缓缓吐出一口气，在漆黑的对话框里，敲下了自己的推测。
[虚无]：所以，枝丫重新生长，会出现偏差？
[深渊意志]：正是如此。
得到肯定的答复，白日澜心中最后一点因为现实错位而产生的波澜，也彻底平复。
他接着问。
[虚无]：那花与果，又代表着什么？
这一次，深渊意志沉默了片刻。
当那个Id再次亮起时，带来的话语，却让白日澜的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深渊意志]：汝等，都是花与果。
白日澜看着这句话明白过来。
这亿万玩家，都是等待绽放的“花朵”。
是用来对抗“虫子”的，最后的希望。
白日澜沉默了许久。
[虚无]：感谢您的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