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里静悄悄的，只有溪水淙淙的流淌声，和山风拂过树梢时的沙沙声。
草棚外，篝火跳动着橘红色的火苗，映着几张疲惫却藏着劫后余生喜悦的脸。
王凡盘膝坐在火堆旁，双眼微闭，周身气息沉得像深潭，看不出一丝波澜。
他体内，混沌灵力正艰难却坚定地流淌着。
新生的经脉宽阔又坚韧，泛着淡淡的暗金流纹，像被千锤百炼过的精金脉络。
可眼下，这些“精金”脉络上满是细微裂痕——都是之前强行催动火髓本源、硬扛空间风暴留下的内伤。
更麻烦的是丹田气旋里那丝白金火髓本源，像受惊的野马似的，在里面左冲右突。
每一次躁动，都带着焚经灼脉的剧痛，仿佛要把这具刚脱胎换骨的身体从里头点燃。
王凡的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眉头拧得紧紧的。
他运转起《混沌化尘》功法，混沌灵力像沉重的磨盘，一次次艰难地碾过那丝狂暴的本源火种，想把它安抚住、驯服了，彻底融进自己的混沌根基里。
这个过程又慢又疼，像是在滚烫的刀尖上跳舞，稍微差一点，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小师叔，喝点参汤吧。”柳小翠端着个用大树叶卷成的简易“碗”，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火光映在她清丽的脸上，大眼睛里满是关切。
她蹲下身，把参汤递到王凡嘴边，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这是百草堂孙大夫偷偷塞给我的老山参须子熬的，最能补元气了。”
温热的参汤裹着草木清香滑入喉咙，化作一股温和的热流漫进四肢百骸，悄悄抚平了经脉里的灼痛。
王凡睁开眼，对上柳小翠担忧的眸子，心里暖了暖，声音沙哑地说：“辛苦你了，小翠。”
“不辛苦！”柳小翠赶紧摇头，小脸微微发红，“只要小师叔和大家都好好的，我就不觉得累。”
她看着王凡身上那些没愈合的狰狞伤口，尤其是后背那几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眼里又泛起了水汽，小声问：“小师叔…疼吗？”
“没事。”王凡扯出个有点僵硬的笑，安慰她，“就是点皮外伤，很快就好。”
“哼！小翠师妹你偏心！俺老孙的腿都快断了，也没见你问俺疼不疼！”
旁边突然传来孙大力瓮声瓮气的抱怨。
他拄着根临时削的木棍，拖着那条绑着简陋夹板的伤腿，一瘸一拐地挪过来，铜铃似的大眼睛瞪着王凡，满是“羡慕嫉妒恨”。
柳小翠被他逗得“噗嗤”笑出声，嗔了他一句：
“大力师兄！你的伤药不是刚换过嘛！还抢了胡伯伯半碗参汤呢！火羽都看着呢，你还好意思说！”
火羽适时地落在她肩头，歪着小脑袋，对着孙大力“咕咕”叫了两声，好像在帮柳小翠作证。
孙大力老脸一红，挠着头嘿嘿笑：
“俺…俺这不是瞅着小师叔伤得更重嘛…俺皮糙肉厚，耐疼！”
这憨直的插科打诨，让谷里压抑的气氛松快了不少。
没多久，胡灵儿扶着虚弱的胡有福也走了过来。
胡有福脸色还是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他对着王凡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感激：
“王仙师，救命之恩，我胡有福无以为报！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仙师的了！”
“胡掌柜言重了，我们只是同舟共济而已。”
王凡赶紧虚手去扶他。目光落在胡有福手里紧紧攥着的黑色地脉令牌上，语气沉了下来：
“现在最要紧的是恢复力量，想办法阻止周焱才行！”
一提到周焱和外面的惨状，谷里的气氛瞬间又沉了下来。
没一会儿，钱小眼和孙二狗警戒回来，还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赤阳宗的攻势更猛了，黑岩门的护山大阵已经岌岌可危，黑岩城那边浓烟遮了半边天，隐约能听见百姓的哭喊声。
“妈的！老子真想现在就杀回去！把那帮畜生剁了！”
孙大力一拳砸在地上，不小心扯到了腿上，疼得龇牙咧嘴，眼里却烧着熊熊怒火。
“冲动没用，回去就是送死。”赵铁柱闷声开口，黝黑的脸像块磐石，语气很坚定，“等小师叔恢复了再说。”
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了王凡身上。
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王凡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强行压下心里的焦躁和杀意。
他清楚，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必须更快恢复，更彻底地掌控力量！
他把心神全沉进体内，不再舍不得源珠空间里那点稀薄的混沌灵气，拼命抽取出来往丹田灌。
混沌气旋转得越来越快，哪怕自身会受损，也依旧更狂暴地碾向那丝躁动的白金火种！
剧痛像海啸似的冲击着他的意志，可他死死咬着牙，像扎根在痛苦深渊里的磐石，一动也不动！
就在这时——
嗡！
源珠空间深处，那团浓得像能摸得着的月华光晕，突然剧烈波动起来！像平静的海里猛地掀起了滔天巨浪，整个空间都跟着震颤！
暖玉灵泉上，沉睡的白璃缓缓有了动静。
她绝美的脸上，那双闭了不知多久的纯净紫眸，眼睫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
一股更深邃、更凝练的气息，像九天星河倾泻而下似的，带着浩瀚的威压，在她周身轰然爆发！
九条巨大的狐尾虚影瞬间涨大、变得凝实，每一次摇曳，都洒下漫天梦幻般的星辉，把整个源珠空间照得像仙境一样！
空间里的混沌灵气，也像朝拜似的，疯狂地往她身边涌去！
她周身那层月华光晕猛地往内一收，接着像破茧似的轰然扩散！
一股清冷、纯净的磅礴生机，能涤荡世间所有污秽和疲惫的生机，瞬间席卷了整个源珠空间。
借着无形的联系，这股生机又悄悄钻进了王凡重伤疲惫的身体里！
王凡浑身猛地一震！
这股像清流似的生机，裹着月华的纯净与古老，像最温柔的春雨，一下子就滋润了他又干又裂的经脉！
所到之处，那些因强行催动火髓、硬扛空间风暴留下的细微裂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修复！原本躁动的混沌气旋，被这股清冷的月华气息一抚，像被冰泉浇过似的，瞬间平复了狂暴，转得又圆融又稳定！
就连丹田中那丝桀骜不驯的白金火髓本源，碰到这月华气息的瞬间，也像被驯服的烈马，乖乖地蛰伏在混沌气旋深处，再也不躁动了！
王凡体内因痛苦紧绷的神经，骤然松了下来！
一种难以形容的舒坦感取代了无边的痛楚，让他差点忍不住哼出声！
耗光的灵力像被注入了新的源泉，飞快地充盈起来！他炼气八层初期的境界，在这内外滋养下彻底稳固，甚至隐隐有往中期迈进一大步的趋势！
“这是…”王凡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赶紧把心神沉进源珠空间里！
暖玉灵泉旁，月华光晕慢慢收敛，不再像之前那样刺眼，却变得更凝练深邃，像实质的月魄。
光晕中心，那道美得让天地都失色的身影，缓缓坐了起来。
她的银发像九天星河垂落，泛着月华般的光泽，铺散在身后。肌肤比雪还白，此刻刚醒，透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玉光，细腻得连一丝毛孔都看不见。
雪白的长裙无风自动，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玲珑曲线，裙摆飘着，连一点尘埃都没沾。
最让人窒息的是她的脸——清冷、高贵，完美得不像凡人，像月宫神女落到了人间，眉宇间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以及一丝深不见底的虚弱。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像顶级紫水晶似的眸子，纯净又深邃，能照出人心，却又像藏着万古星空的奥秘。
此刻，这双美眸带着点刚醒的迷茫，接着，目光就穿透了源珠空间的阻隔，精准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担忧，落在王凡那布满伤痕的身体上。
四目相对。
隔着一层空间，隔着一场生死，也隔着那段漫长的沉眠。
王凡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