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闷响,不是庆祝的香槟开瓶,而是从核心实验室传来的、让人心惊肉跳的声音。
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深夜公司的宁静,红光闪烁,映照着陆寒琛瞬间结冰的侧脸。
“怎么回事?”
陆寒琛猛地从项目进度图前抬起头,声音像是淬了冰碴子。他刚刚还在和团队推演下一个阶段的优化方案,这声异响和警报,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陈默几乎是撞开门冲进来的,脸色发白:“陆总!是…是三号反应釜!模拟运行突然压力失控,安全阀启动了!初步判断…是于总那边提供的核心催化剂数据有偏差,临界点测算错误!”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三号反应釜,正是用于承瑾那份“天价订单”核心技术的关键设备。第一次实质性测试,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陆寒琛没说话,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他抓起桌上的内部电话,直接拨通了实验室负责人:“损失评估?人员伤亡?”
电话那头传来慌乱但强作镇定的汇报:“陆总,万幸是模拟运行,没有原料,只是设备自我保护启动。但是…反应釜内壁可能有轻微损伤,需要停机检修。关键是…这次数据错误,会让整个中试流程推倒重来,工期至少延误两周以上!”
两周?对于争分夺秒抢占市场的他们来说,简直是致命伤!
陆寒琛挂了电话,目光沉沉地扫过办公室里几个核心团队成员。
大家大气不敢出,眼神里充满了愤怒、焦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陆寒琛决策的怀疑。看吧,早就说于承瑾没安好心,这坑不是来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于承瑾一身清爽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寒琛,我好像听到警报声?出什么事了?”他那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子,看得人牙痒痒。
陆寒琛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但几乎是瞬间,他强行压下了所有翻腾的怒火。他甚至扯出了一个极其冰冷的、几乎不能称之为笑的表情:“于总的消息,真是灵通。”
于承瑾走进来,无视了房间里压抑的气氛,自顾自地说:“是实验出问题了吗?唉,我也刚接到我这边技术团队的报告,说他们复核数据时,发现了一个非常隐蔽的计算误差,正想第一时间通知你,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真是抱歉,是我手下人疏忽了。”
疏忽?这借口找得可真够“及时”的!苏晚晴站在陆寒琛身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她悄悄伸出手,在桌子底下,用力握住了他紧攥的拳头。他的手指冰凉,但在她触碰到的瞬间,微微动了一下,反手将她的手紧紧包住,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但这疼痛,却奇异地带来一种共鸣般的安心——他在极力克制,但他知道她在。
“于总言重了。”陆寒琛开口,声音竟然恢复了几分平稳,只是更冷,“既然是意外,追究责任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
于承瑾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于陆寒琛的冷静:“寒琛能这么想就好。需要我这边提供技术支持吗?毕竟是我们数据出的问题。”
“不劳于总费心。”陆寒琛拒绝得干脆利落,“琛晚自己的团队,还能处理这点‘小意外’。陈默,送于总回去休息。”
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气。于承瑾深深看了陆寒琛一眼,又瞥了一眼旁边始终沉默但眼神清亮的苏晚晴,最终笑了笑:“好,那就不打扰了。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他转身离开,步伐从容,仿佛只是来参观了一场无关紧要的小事故。
门一关上,陆寒琛猛地甩开苏晚晴的手,一拳砸在厚重的办公桌上!砰的一声巨响,吓得几个团队成员一哆嗦。
“王八蛋!”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额角青筋暴起。这才是他最真实的反应。刚才的冷静,全是装的!
“都先出去。”苏晚晴立刻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众人如蒙大赦,迅速退了出去,贴心地关好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陆寒琛像一头被困住的雄狮,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呼吸粗重。昂贵的定制西装也掩不住他周身散发出的暴戾和挫败感。
“他就是故意的!什么狗屁疏忽!这就是个阳谋!他知道数据有问题,就等着我们跳坑!”
陆寒琛低吼,“延误两周!市场会被别人抢占先机!之前所有的投入都可能打水漂!”
苏晚晴没有立刻安慰他,而是走到电脑前,快速调出刚才实验失败的模拟数据流,眼神专注地一行行扫过。她的平静,与陆寒琛的暴怒形成了鲜明对比。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陆寒琛的怒火快要到达顶点时,苏晚晴忽然轻声开口,带着一丝疑惑:“寒琛,你过来看。”
“看什么?看我们怎么被他耍得团团转吗?”陆寒琛语气很冲,但还是迈着大步走了过去。
苏晚晴指着屏幕上一处极其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数据波动点:“误差是存在的,临界点计算也确实错了。但是……你看这个波动模式,不像是因为‘疏忽’导致的随机错误。”
陆寒琛拧紧眉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顺着她纤细的手指看去。他是商业奇才,但对这种精深的技术细节,并不如本科出身、一直没放下专业的苏晚晴敏锐。
“什么意思?”
“意思是,”苏晚晴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猎人发现猎物踪迹时的光芒,“这个错误,太‘标准’了。标准得像是在某种预设模型下必然会产生的结果。
而且,它巧妙地把失效点,正好卡在了我们现有设备能承受的极限边缘。
再严重一点,设备就真毁了,再轻一点,可能就被常规检查发现了……这‘疏忽’,可真是做得恰到好处,技艺高超啊。”
陆寒琛是何等聪明的人,瞬间就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你是说……他不仅是故意的,而且还能精准控制这个‘坑’的深浅?”
这个认知,比单纯的恶意更让人心底发寒。这说明于承瑾对他们的技术底细、设备参数,了如指掌!
“没错。”苏晚晴点头,眼神锐利起来,“他将计就计,我们也给他来个将计就计,怎么样?”
陆寒琛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怒火奇异地开始沉淀,转化为一种冰冷的、充满算计的兴奋。
他俯身,双手撑在苏晚晴的座椅扶手上,几乎将她圈在怀里,盯着屏幕上那诡异的数据波动,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继续说。”
“他不是想让我们焦头烂额,延误工期吗?”
苏晚晴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地下接头般的刺激感,“我们就演给他看。明天开始,你负责唱白脸,表现得无比焦虑,不停地开会骂人,给团队施加压力,做出一切为了赶工期而不顾一切的姿态。”
“而我,唱红脸。”陆寒琛接口,眼神幽深,“表面上妥协,同意一些看似激进、实则留有后手的补救方案。
甚至……可以‘不得已’地,向他于总‘求助’,动用他‘好心’提出要支援的技术资源……”
“对!把他更多的资源拖下水!”苏晚晴眼睛一亮,“同时,我们暗中根据这个错误数据的模式,反向推导他真正的技术模型和薄弱点。他不是喜欢挖坑吗?我们就看看,最后这个坑,埋的到底是谁!”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光芒——那是并肩作战的默契,是面对强敌时的兴奋,是一种“你敢惹我,我就把你老巢都掀了”的狠劲儿。
之前的愤怒和焦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晰的反击计划。
陆寒琛直起身,拿出手机,直接打给了陈默,语气恢复了惯常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但细听之下,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通知下去,五分钟后,所有项目组长以上人员,大会议室紧急会议。
另外,把这次事故的损失评估做得……更严重一点,具体尺度你把握,但要让人一看就觉得我们伤筋动骨了。”
挂了电话,他看向苏晚晴,深吸一口气,已然进入了“演戏”状态:“走吧,陆太太,该我们上场了。这场戏,可得给我演好了。”
苏晚晴站起身,替他理了理刚才因暴怒而微乱的领带,微微一笑,眼神狡黠:“放心吧,陆先生。论演技,我可未必输给那个姓于的。”
窗外,夜色深沉。但在这间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一场精彩的反击战,刚刚拉开序幕。于承瑾以为他挖了个坑,却不知道,坑边的人,已经准备好了绳索,要把他一起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