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星渊深处,是连概念都近乎模糊的绝对死域。
在这里,光线被吞噬,声音被抹除,甚至连“时间”与“空间”本身,都呈现出一种支离破碎、不断向内坍缩的诡异状态。李长寿凭借着四块星锚碎片构成的循环,以及星辰源液与《霞光养器诀》的庇护,才勉强在这片法则的坟场中维持着自身的存在。
越是深入,那股源自归墟本源的吞噬与寂灭之力就越发恐怖。护体神光消耗的速度急剧增加,他不得不时刻运转功法,从近乎虚无的环境中汲取微薄的星辰之力,并依靠四碎片的循环转化来补充消耗。若非在霞光屿将根基打磨得无比扎实,恐怕早已力竭而亡。
根据体内碎片的共鸣指引,第五块碎片就在这片绝对死寂区域的核心。那感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被某种力量干扰着。
他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凝固的时空乱流与破碎的法则碎片之间。这里随处可见一些难以理解的景象:一段奔腾的星河被永久定格在爆发的瞬间;一座恢弘的天宫废墟保持着倾塌的模样,却没有任何声音;甚至有一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古老神魔尸身,一半生机盎然如同沉睡,另一半却已彻底化为飞灰,生死界限在此地被彻底混淆。
“时序之滴”微微震颤,帮助他规避那些时间流速异常恐怖的区域;“指引之石”光芒闪烁,在无数条通往毁灭的歧路中,艰难地寻找着那唯一通向目标的微弱路径。
不知前行了多久,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
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虚空”,中央悬浮着一颗……心脏。
一颗巨大无比,通体漆黑,却仿佛由最纯净的黑暗与寂灭法则凝聚而成的“心脏”。它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每一次收缩,都引动周遭亿万里虚空随之震颤,吞噬着一切光、热、能量与法则;每一次舒张,则喷吐出更加精纯、更加深邃的寂灭道韵,如同黑色的血液,滋养着这片死亡的国度。
而在那颗漆黑心脏的正中心,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纯白光芒,正顽强地闪烁着。那光芒纯净、剔透,蕴含着一种与周遭死寂格格不入的、“存在”本身的极致意境。第五块星锚碎片——“寂灭之心”!
它并非带来死亡,而是象征着在绝对寂灭中,那一点永恒不灭的“存在”真谛!是生与死、存在与虚无的终极平衡点!
然而,想要取得它,几乎不可能。那颗由寂灭法则凝聚的黑色心脏,散发着令大罗金仙都为之胆寒的气息,其威压之强,远超之前遭遇的魔灵触手。它仿佛是这寂灭星渊的枢纽,是归墟力量在此地的具象化。
李长寿停在远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强行靠近,无异于自寻死路。那黑色心脏只需一次搏动,恐怕就能将他连同四块碎片一起湮灭。
他尝试着引动体内四块碎片的共鸣,向那“寂灭之心”传递出友善与寻求融合的意念。
纯白的光芒微微跳动了一下,似乎有所回应,但随即就被更加汹涌的黑色寂灭之力压制下去。那颗黑色心脏仿佛被激怒,搏动骤然加速,一股更加恐怖的吸力传来,要将李长寿彻底拉入永恒的沉寂。
就在这危急关头,异变再生!
一道冰冷、古老、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毁灭欲望的意念,如同积蓄了万古的毒火,猛地从黑色心脏深处爆发出来,并非攻击李长寿的肉身,而是直接冲击他的识海!
“又一个……觊觎‘存在之核’的蝼蚁……”
这意念充满了腐蚀性,带着一种要将万物拖入终极毁灭的疯狂。
“臣服……拥抱寂灭……成为吾之一部分……可得……永恒安眠……”
无数充斥着死亡、破坏、终结画面的幻象,如同潮水般涌入李长寿的元神,试图污染他的道心,扭曲他的意志。更有一种诡异的力量,开始引动他体内法力逆向运转,生机向着死寂转化!
这不是外部的攻击,而是源自大道层面的侵蚀!是这寂灭星渊积累了无数岁月的负面意念与毁灭道则的聚合体,是域外天魔般的恐怖存在!
李长寿闷哼一声,七窍中渗出淡金色的血液。他的识海翻腾,道基震荡,连四块碎片的循环都变得滞涩起来。这魔念的层次太高,直接作用于他的本源。
“坚守本心!星锚定序!”他疯狂运转《霞光养器诀》,引动体内残留的净世霞光意境,守护元神,同时竭力维持四碎片的循环,以星辰秩序对抗寂灭混乱。
星核之石的稳固道韵护住道基不被侵蚀,指引之石的光芒照亮识海驱散魔影,时序之滴的力量延缓魔念冲击的速度,不灭薪火的生机顽强抵抗着生机的流逝。
然而,那魔念如同附骨之疽,源源不绝,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不断低语:
“秩序终将崩坏……星辰终将陨落……何必挣扎……归于虚无……才是终极……”
“看……那洪荒……那诸天……早已污秽不堪……毁灭……即是净化……”
一幅幅诸天万界在战火与魔灾中沉沦、最终被归墟吞噬的画面,被强行塞入李长寿的感知,冲击着他的信念。
李长寿的道心在剧烈动摇。是啊,守护的意义何在?这污浊的世间,这无尽的纷争,最终不都逃不过归墟的终结吗?不如……
不!
绝不能!
就在道心即将失守的刹那,他脑海中猛地闪过玉磬真人温润而坚定的目光,闪过星骸族、光藻之祖殷切的期盼,闪过北斗星君为护星辰身合大道的决绝,更闪过自己一路走来,所见证的那些在魔灾中挣扎却不曾放弃希望的微小光芒!
“存在本身,即是意义!秩序不存,何来文明?生机不续,何来希望?”李长寿的元神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道心在极限的压迫下,反而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我的道,是守护!是秩序!是薪火相传,文明不灭!岂容尔等魔念玷污!”
轰!
他体内,四块星锚碎片的循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星辰源液沸腾,一股凌驾于单纯星辰法则之上的、“定序诸天”的宏大意境,伴随着他坚定的道心,轰然爆发!
这道意境,仿佛触碰到了宇宙最根本的规则。那汹涌的魔念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尖锐的、充满不可置信的嘶鸣,冲击力骤然减弱!
而那颗黑色心脏中央,那点纯白的“寂灭之心”光芒,在这一刻骤然暴涨!它仿佛感受到了同源且更加崇高的秩序召唤,主动挣脱了黑色心脏的束缚,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了李长寿的眉心!
第五块碎片,认主!
“不——!”黑色心脏中传来魔念暴怒而绝望的咆哮,整个寂灭星渊都为之剧烈震荡,更多的寂灭触手从四面八方涌现,疯狂地抓向李长寿。
但李长寿在“寂灭之心”入体的瞬间,便感觉到自身对“存在”与“寂灭”的领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生与死,存在与虚无,在他眼中不再是绝对的对立,而是相互依存、动态平衡的两面。
他心念一动,新得的“寂灭之心”力量流转,与另外四块碎片迅速交融。五块碎片,终于构成了一个更加完整、更加稳定的核心循环!
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定义“存在”的领域,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那些抓来的寂灭触手,在进入这个领域的瞬间,其内部的寂灭道则竟然被强行“定义”、“安抚”,变得迟缓、甚至有了些许消散的趋势!
他不再停留,深深看了一眼那颗因失去核心而变得更加狂暴、却似乎也失去了一部分灵性的黑色心脏,身形在五块碎片的加持下,化作一道超越时空界限的流光,沿着“指引之石”标出的路径,向着寂灭星渊之外,疾遁而去!
身后,是魔念不甘的咆哮与整个星渊的暴动。
而李长寿的心中,却是一片澄明。
五块星锚碎片在手,他对抗魔劫、追寻最终真相的底气,更足了一分。接下来,该去寻找那第六块碎片了。根据五块碎片共同的微弱指向,那最后的两块,似乎……指向了洪荒,以及那片连玉磬真人都讳莫如深的、真正的魔劫源头所在。
归途,亦是新的征途的开始。只是这一次,他将不再是被迫逃亡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