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牌号为3099的房间内,鼠标的咔咔声响个不停。
按照东临组的流程,每天的测验视频都要被三组人轮流审查一次,以防止疏漏。
一名女测验员坐在房间里,左手托腮,一边喝着极苦的黑咖啡,一边无聊地盯着电脑屏幕,眼睛早已通红。
视频渐渐推进,进度条快结束了,这时,她看到视频里的测验员出去了。
空白几分钟后,一个穿西装的高层进入房间,但测验员却没进来……她嘴角扯了一下。
“67号测验员的视频……呵……”
果然,还是测验员好摸鱼……她露出羡慕的眼神,喝了一口咖啡。
那个长得还不错的西装高层出去后,一个穿亚麻衬衫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照流程按完石头后……
视频里,再下一个进来的,是一个穿西装的帅哥。
唔……还挺帅。
她通红的眼睛眨了眨,叹了口气……帅也没用,她头往左手掌心上一沉,心里催促着视频里的帅哥快点去按石头。
快走流程吧,快按吧,快点吧……姐姐我要下班。
视频继续推进,屏幕里的帅哥走到了石头前,探出手,轻轻放在石头上。在他的手接触石头的一瞬间,石头表面,开始微微散发幽光。
“嗯?”
“看错了吗?”
女测验员眉头一皱,心突然有些慌,她眼睛眯起,将视频内容往后倒了一下……播放。
石头发光。
她喉头滚动,咽了一下口水,视频后退,点击播放。
石头发光。
“我在做梦吗?”她小声惊呼了一下,头直起,左手掐了一下右手。
咔咔咔!
她来回反复确认了数次,眼瞳越来越惊愕。
亮了?
竟然亮了??!
“卧草!”
她唰地站起身,不顾形象地大声惊呼!
“亮了!筒子们!石头亮了!”
听到他的惊呼,其他十数人纷纷抬头,眼神疲惫,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啥亮了?什么石头?她做梦了吗?
下一瞬,众人眼瞳一惊,唰唰唰唰,齐齐起身,纷纷围了过来。
“卧槽!亮了?真亮了??”
“再看一遍!再看一遍!”
“这人是谁?看看视频编号……”
“江畔路355号……胜天金融……是胜天金融的人!”
“上报!上报!上报!”
“我草!终于亮了……我踏马都要哭了……”
“老子也两周没回家了……草!上报!快上报!”
3099房间,惊呼声四起!
……
……
夕阳洒下,建筑物的影子被越拉越长。
下午六点,川东路,凡野壹号别墅区。
8号别墅二楼,汩汩的流水声响起。
老杨抽了一口雪茄,看着管家刘超恭敬地给对面客人倒酒。应客人的要求,倒的不是红酒,而是杨南老家的米酒。
刘超是老杨的小学同学。二十多年前,他在一家制塑厂工作的时候,右手卷进机器里,小拇指和无名指断了。老杨发达后,他就一直跟在老杨身边。刘超没什么文化,只读过小学,一直给老杨干些小事。
“老师,”杨南坐在办公椅上,吧嗒抽了口雪茄,笑笑道:“你说你老老实实退休,呆家里带孙子不好吗?这么大年纪了,还非要出来当个官。”
齐建国不置可否,端起酒杯美滋滋地喝了口米酒。
大概三十年前吧,在眼前这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作为教授,给这个少年送了一本书,《论人类法制与人类自由》,这个少年很穷,又不喜欢欠人情,就在开学的时候,回敬了他一坛酒——他母亲酿的米酒。
好喝。
一直都很好喝。
齐建国放下酒杯,啧了一声,笑笑道:“没办法,这次的官有点大,你也知道,你老师想当大官想了一辈子,这次可算让我逮找机会了!”
杨南搁下雪茄,看着以前的龙国大法官,现今的《东洲修仙者临时管理小组》组长,语气平静道:“这次的官多大?比大法官还大?”
“更大!”齐建国坚硬的白发如钢针,笃定点头道,“比你能想象到的大官更大!”
“谁任命的?”杨南眼帘低垂,声音很轻。
“上面任命的。”
“多上面?”杨南不在意地笑了笑,是那个傀儡首相任命的,还是那个傀儡皇帝任命的。
齐建国揉了揉自己的脖颈,目光灼灼地盯着杨南:“这一次,是最上面任命的!”
最上面?杨南眼睛半眯。
“杨南,”齐建国吸了口气,诚恳道,“三十年前,老师跟你说过,老师这辈子,是一定要赢的!也一定能赢!”
他指了指刘超残缺的手指,“当年,我带着你帮他打那个塑料厂索赔案的时候,就跟你说过……老师,最终是一定能赢的!”
老人双手交叉,搁在桌子上,眼睛里像藏着一头狮子,压抑着语气道,“而现在,我们赢的机会终于到了!”
杨南静静地看着对面齐建国,空气中气氛沉静,过了片刻,他轻声道:
“老师……放过你自己吧。”
呵……齐建国笑了笑,身体后靠:“放过自己是死了之后的事……我也没办法,现在,是年轻时候的我不放过现在的我……他一直缠着我,说要看我赢一次……”他摊了摊手,脸色有些无奈,但是,他是那种得意的无奈,是那种骄傲的无奈。
杨南吸了口气,看着对面言行不一的老师,笑笑道:“大法官,以前你教过我,官字两张口,嘴上一张,屁股上一张……嘴上说什么不重要,屁股说什么才最重要……”
你的屁股早就坐到了他们那边……当然,我也一样。
我们两个早就投降了的人,又何谈赢呢?
“时代变了。”
齐建国擦了一下眼睛,轻声重复了一遍,
“杨南,时代变了!”
他接受学生的质疑,因为在过去的数十年里,他没有一天不质疑自己。
但现在……时代变了。
时代变了。
但他老了。
齐建国身体前倾,他需要杨南。
他怕自己看不清方向。他需要杨南,他需要这个年轻时就和自己极其相似的年轻人来帮他辨别方向,来帮他扬帆,来帮他掌舵。
杨南安静地看着对面的老人:“老师,我已经是个等退休的人了。”
齐建国身体后靠,咧嘴笑了笑,“你小子退休还早呢!”
“你知道为什么这次上面会选我吗?”
杨南摇了摇头。
齐建国得意道:“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了……”
齐建国眼神如刀,“杨南,我亲爱的学生……你知道吗?在那样的力量面前,他们和我们一样了,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待宰的羔羊了……他们怕了!军队没用了,货币没用了,权力也即将转移了……他们也即将沦落到和刘超一样的命运了……刘超需要我和你这样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就也一样需要你我这样的人了!”
“他们选了十来个候选人,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顶不住那样的力量,其他人……都会屈服于那样的力量!”
老人把手搁在红漆木书桌,声音发抖道:“杨南,老师也在怕啊……看到那样的力量后,老师的手也在抖啊!”
“但杨南,老师是兴奋的,是高兴的,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了——你要相信我。”
杨南吸了口气,眼角的鱼尾纹皱起,“老师,你怎么保证你不会屈服于这种力量呢?或者说,屈服于这种诱惑呢?”
夕阳渐渐落下。
书房内,灯火昏黄。
“孩子,我保证不了。”
齐建国摊了摊手,诚恳笑道:
“所以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