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心里一动,突然懂了阿砚的意思。
有些假,不是为了骗,是为了让真的有机会活下去。
就像这张假图纸,明知道会被识破,却还是要送 ——
为的不是蒙骗,是告诉对方 “我们知道你的心思”,也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保护好真正的图谱。
他紧了紧背上的娘,加快了脚步。
矩尺在手里沉甸甸的,不仅是件工具,更像个承诺。
他想,等回到墨家,一定要好好学打铁,不仅要打出锋利的刀,还要打出能守护人心的农具,像阿砚说的那样,让好手艺落在好人手里,长出好日子来。
阳光渐渐驱散了雾气,照在母子俩的身上,暖洋洋的。
小三知道,回家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娘在身边,只要心里有盼头,再远的路也能走到头。
而那张被留在工官署的假图纸,就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小,却已经激起了涟漪,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但至少,他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墨家议事大殿的铜钟在傍晚再次敲响,钟锤撞在青铜钟上,发出 “咚 —— 咚 ——” 两响,余音在山谷里荡开,惊起几片晚归的鸟雀。
按墨家的规矩,这是 “事了” 的意思 ——
派出去的人平安归来,托付的事有了着落。
阿砚刚给新铸的曲辕犁上完油,桐油顺着犁身的木纹渗进去,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她用棉布擦去多余的油,铁腥味混着田埂上飘来的稻花香从袖口钻进来,顺着呼吸漫进肺里,带着点让人踏实的暖意。
听到钟声,她把犁靠在锻铁坊的墙上,拍了拍手,往议事大殿走去。
殿内的光线已经有些暗了,墨渊手里捏着张字条,借着从气窗透进来的天光看得仔细。
那是小三传回的消息,上面只有 “母归,图已收” 五个字,字迹歪歪扭扭,墨团叠着墨团,像是在奔跑中急急忙忙写就的,纸角还沾着点窑厂的黑灰。
“罂那边没动静?”
石陀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安静,他刚练完刀,手里还提着那柄百炼钢刀,刀身在案几上轻轻一蹭,就溅出细碎的火星,“按说他拿到假图纸,要么该气急败坏派兵来,要么该假装上当,暗地里搞小动作才对。”
墨影正坐在角落摆弄机关鸟,鸟嘴里衔着颗饱满的麦粒,是从伙房的粮囤里挑的。
“探子说,他把图纸锁进了密室,连秦国的信使都没见。”
他指尖拨动鸟尾的机关,鸟翼扑棱棱扇了两下,“看来他自己也瞧出是假的,只是不想在秦国人面前丢面子,才没声张。”
阿砚走到屏风后,伸手推开右侧的暗格。
里面的木架上整齐地码着各国工官的名册,竹简用不同颜色的绳子捆着,红色的是敌国,蓝色的是友邦,黄色的是中立。
她在标着 “魏?罂” 的竹简旁,用朱砂笔轻轻画了个小小的 “墨” 字,与之前的标记连成一串,像条隐秘的锁链。
“他知道是假的,却还收着,说明他还没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