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书房内的烛火摇曳,映得案几上的地图泛起一层微光。赫连轩负手而立,目光凝在那座标记着“旧庙”的位置,眉心紧蹙,似在思索什么。
南宫璃站在他身后,手中铜镜已收起,掌心却仍残留着一丝凉意。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我七岁那年,去过那里。”赫连轩忽然开口,声音低沉,“那场雨下得很大,庙破,檐漏,我与父亲避雨时,庙里还有一个女孩。”
“女孩?”南宫璃微微一怔,上前半步,“她是谁?”
赫连轩缓缓摇头:“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披着一件褪色的蓝衣,发间别着一支断了的银簪。她递给我一块干帕,说……”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说‘小公子莫怕,雨总会停的’。”
南宫璃听着他的话,心中莫名一动,那语气、那画面,竟让她生出几分熟悉。
“她……会不会就是柳家的女儿?”她试探着问。
赫连轩沉默片刻,终是点头:“极有可能。我父亲一向谨慎,若她真是柳家遗孤,为何当年没有斩草除根?”
南宫璃没有回答,她也正思索这个问题。赫家当年揭发柳家军械走私,导致柳家家破人亡,按理说,赫家不可能留下一个隐患。
除非……
她心中念头一转,却未说出口,只是轻轻道:“不管她是谁,现在她已经现身,而且,她背后有蝶影门。”
赫连轩眼神一冷,眸中寒意渐浓:“蝶影门……十年前,赫家就曾剿灭过一支,没想到,他们竟死灰复燃。”
“他们不是死灰复燃。”南宫璃低声说,“他们是蛰伏已久,等一个时机。”
赫连轩回头,与她对视,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你怀疑,他们早就在布局?”
南宫璃点头:“他们知道你的性格,知道我会用铜镜回溯,甚至……知道我们会查到那座旧庙。”
赫连轩神色一凝,缓缓道:“所以,他们是在等我们。”
南宫璃轻轻吸了口气,语气坚定:“那我们就更要小心。他们设局,我们不能贸然踏入。”
赫连轩沉吟片刻,终是点头:“你说得对。我会安排人手先行布控,但不会轻举妄动。”
南宫璃瞧着他,眼里透出一丝赞许,说:“你呀,总算学会冷静了。”赫连轩嘴角一咧,带着点自嘲的味道,回道:“以前我老觉得,只要够厉害,啥事儿都能掌控。现在才晓得,真正会掌控,是知道啥时候该动手,啥时候该等着。”南宫璃扑哧一笑,说:“你总算开窍啦。”
两人对视片刻,书房内气氛虽紧绷,却多了一丝默契的轻松。
“明日再议。”赫连轩最终道,“今晚,你好好休息,别再动用铜镜。”
南宫璃应下,将铜镜收入袖中,转身欲走,却在踏出书房门前,忽地停住脚步。
“赫连轩。”她回头,声音轻柔,“你父亲……他若知道今天的事,会怎么说?”
赫连轩背对她,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若还活着,绝不会让柳家的女儿活到现在。”
南宫璃没再说话,轻轻带上门,夜风从廊下吹来,卷起她衣角,也卷起她心头的一丝不安。
回到房中,南宫璃并未立刻休息,而是将铜镜取出,轻轻放在案上。
镜面依旧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她知道,方才在赫连轩书房,镜面最后那一抹血色纹路,绝非偶然。
她缓缓坐下来,指尖轻抚镜面,灵力缓缓注入其中。
镜面泛起涟漪,却并未如往常那般回溯,而是隐隐浮现出一道模糊的纹路——倒置的蝶影。
她心头一跳,正欲收回灵力,却见镜面忽然一震,那蝶影纹路竟缓缓旋转,仿佛要将她的神识吸入其中。
“不对劲……”
她立刻切断灵力,铜镜瞬间暗淡下来,镜面恢复平静。
可她的心跳却快了几分。
敌人不仅察觉了她的窥探,甚至……试图反制。
她将铜镜收入幻影时空镜的隐藏空间,取出一张密信,在上面快速记录下方才的镜像内容。
写到最后,她停顿了一下,笔尖在纸上轻压,留下“赫家血契”四个字。
她将密信封好,准备明日交给赫连轩。
然而,就在她准备吹熄烛火时,眼角忽然瞥见窗外一闪而过的光。
不是月光,也不是风灯。
而是……铜镜的反光。
她心中一凛,却未声张,只是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潮湿的草木气息。
她眯起眼,顺着那道反光的方向望去——是屋檐下的瓦片。
瓦片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晃动。
她没有立刻动作,而是退回房中,取出一枚银针,藏于袖中,再悄然回到窗边。
这一次,她猛地一跃,身形如蝶,轻盈落地,脚步无声。
瓦片上,果然有一块铜片,上面刻着一只倒置的蝶影。
她将铜片捡起,翻转过来,背面竟刻着一行小字——“镜中有人,窥者必反”。她心头一震,立刻把铜片收进袖子里,快速回房,关好了窗户。
屋外,风起,瓦片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悄然蛰伏。
赫连轩并未立刻休息,他回到书房,重新翻阅那卷旧档。
纸页泛黄,字迹斑驳,但他仍能辨认出父亲的笔迹。
“柳家女,不可留。”
他盯着那几个字,指尖轻轻摩挲,忽然发现纸页背面似乎有被刮过的痕迹。
他将纸页翻过来,借着烛光细看,果然发现背面残留着几道模糊的笔画,像是被利器刮去的字迹。
他心中一动,取出一小撮香灰,轻轻撒在纸面上,再用软布轻拂。
果然,几道字迹渐渐浮现出来——“血契”二字。
赫连轩瞳孔一缩,心头猛地一沉。
“血契……”
他低声念出这两个字,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赫家与柳家之间,曾经有过某种血誓?
他正欲继续翻阅,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立刻将纸页夹回书中,合上卷册,转身朝门口走去。
门未开,脚步声却已远去。
他站在门前,眉头紧锁,心中警铃大作。
危机,已经悄然逼近。
屋外,风起,瓦片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悄然蛰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