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任,这供词要是捅到重庆,咱们省党部怕是要被扒层皮!”汪一海把那份染血的供词拍在桌上,声音压得极低,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脸上,泛着惊魂未定的惨白。
张诚捏着供词的边角,指尖微微发颤。供词上,井口招认了李默庵加入76号的细节,甚至连两人在酒馆密谈的时间都写得清清楚楚。“76号……日军的特务组织……李默庵这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
“可不是嘛!”汪一海搓着手,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他现在肯定想杀人灭口,咱们要是坐以待毙,迟早是他刀下鬼!”
张诚沉默半晌,突然抬头:“不能报给重庆。这事要是公开,委员长脸上无光,咱们这些知情不报的,也得跟着倒霉。”
“那咋办?”汪一海急得直转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骑在咱们头上?”
“找中统。”张诚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省城中统站的站长赵立东,跟我是军校同学。他们专管锄奸,对付76号是行家。让他们秘密调查李默庵,只要拿到实据,不用咱们动手,重庆自会收拾他。”
汪一海眼睛一亮:“中统?靠谱吗?他们会不会把咱们也卖了?”
“赵立东是条老狐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张诚从抽屉里拿出个密封的信封,“这里面是井口的供词副本,还有李默庵最近的行踪。你亲自去趟同德茶馆,找一个戴黑帽、叼烟斗的男人,就说‘老同窗托我送壶明前茶’。”
次日清晨,汪一海换上身粗布褂子,揣着信封,鬼鬼祟祟地往同德茶馆摸。茶馆里人不多,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地讲《岳飞传》,茶客们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他刚在角落坐下,就见一个戴黑帽的男人走过来,烟斗斜叼在嘴里,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削瘦的下巴。“这位先生,借个火?”男人的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汪一海心里一紧,摸出火柴递过去:“刚沏的明前茶,要不要尝尝?”
男人接过火柴,指尖在他手背上敲了三下——是中统的暗号。他接过信封揣进怀里,没多说一个字,转身就钻进了后厨的侧门。
汪一海端着茶杯的手还在抖,茶沫子溅到衣襟上都没察觉。他总觉得周围的茶客都在看他,连说书先生的“汉奸走狗人人得而诛之”都像是在骂他,慌忙结了账,低着头往回溜。
中统省城站的密室里,赵立东展开供词,眉头越皱越紧。他身后的黑板上,贴满了日军特务的照片,其中就有藤田的侧脸剪影。
“李默庵……前省党部主任……”赵立东捏着下巴,烟斗里的火星忽明忽暗,“这老小子倒是敢赌,76号那种泥潭也敢跳。”
旁边的助手小李翻着档案:“站长,李默庵上个月被降职后,就一直在档案室待着,除了去同德酒馆喝过几次酒,没什么异常。”
“异常就在酒馆里。”赵立东用烟斗点了点供词上的日期,“他去喝酒那天,藤田也在。看来这供词没假。”他站起身,在密室里踱了两圈,“给重庆发密电,就说发现76号在省党部安插内鬼,请求授权秘密调查。另外,让人盯紧李默庵和76号办事处,一举一动都要记下来。”
“是!”小李刚要走,又被赵立东叫住。
“等等,”赵立东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别惊动汪一海和张诚。这两个家伙跟李默庵是一丘之貉,说不定能一锅端。”
76号办事处里,李默庵正对着镜子试穿新做的西装,藤田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喝着清酒。
“赵立东已经盯上你了。”藤田放下酒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中统的鼻子倒是灵。”
李默庵系领带的手猛地一顿:“中统?他们怎么会知道?”
“汪一海找的人。”藤田拿出份电报,“我的人截获了他给中统的密信,可惜晚了一步,供词已经送出去了。”
李默庵的脸瞬间变得铁青,抓起桌上的花瓶就往地上砸:“汪一海这狗东西!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藤田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中统想查你,正好给了我们机会。”
“机会?”李默庵不解。
“借你的手,除掉中统在省城的势力。”藤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赵立东在省城投了不少眼线,早就该清理了。你去跟他‘合作’,假装要叛逃76号,把他引出来,到时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李默庵犹豫了:“这太冒险了,万一被识破……”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藤田冷笑,“你要是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就别想报仇,更别想回重庆了。”
中统站的监视点设在76号对面的阁楼里,小李举着望远镜,看着李默庵送藤田出门,两人在门口说了几句,李默庵的表情看起来很不情愿。
“站长,李默庵好像跟藤田吵起来了。”小李回头汇报。
赵立东接过望远镜,看了片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老小子怕是后悔了。给我接李默庵的线,就说明天下午三点,还在同德茶馆,我亲自去见他。”
“站长,万一有诈……”
“放心,我带足人手。”赵立东拍了拍腰间的枪,“他要是真敢反水,正好抓他个现行;要是耍花样,就让他尝尝中统的厉害。”
次日下午,同德茶馆里人来人往,说书先生换了段《智取威虎山》,听得茶客们热血沸腾。
李默庵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壶龙井,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身后的雅间里,藏着七个76号特务,都揣着家伙,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三点整,赵立东推门进来,黑帽压得更低,身后跟着两个保镖,一人拎着个皮箱,看着像装着文件。他径直走到李默庵对面坐下,没摘帽子,开门见山:“李先生想清楚了?”
李默庵端起茶杯,指尖在杯沿上转了两圈:“赵站长能保证我的安全?”
“只要你把76号在省城的名单交出来,我保你去重庆受审,至少能留条命。”赵立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默庵刚要说话,突然听到雅间里传来“哐当”一声——是特务不小心碰倒了椅子。赵立东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手猛地摸向腰间。
“动手!”李默庵大喊,雅间里的特务瞬间冲了出来,枪声在茶馆里炸开,茶客们尖叫着往外跑,桌椅翻倒一片。
赵立东的保镖反应极快,举枪就打,当场撂倒两个特务。赵立东趁机往后门退,却被李默庵堵住去路,两人扭打在一起。李默庵掏出藏在袖中的短刀,直刺赵立东心口,却被他侧身躲过,反手一拳打在脸上,顿时鼻血直流。
“姓李的,你敢算计我!”赵立东怒吼,挣脱开往外冲,保镖在后面掩护,与特务们激烈交火。
茶馆里一片混乱,说书先生吓得钻到桌子底下,琴弦被流弹打断,发出刺耳的颤音。李默庵捂着流血的鼻子,看着赵立东消失在后门,气得大吼:“追!给我追!”
省党部里,汪一海正和张诚喝茶,听到外面传来枪声,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是同德茶馆的方向!”汪一海站起来,“难道是中统和76号交火了?”
张诚放下茶杯,眉头紧锁:“看来赵立东没信李默庵的鬼话。这下有意思了,中统、76号、还有咱们,都搅到一块儿了。”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汪一海有些慌。
“看戏。”张诚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让他们先斗,斗得两败俱伤,咱们再出手收拾残局。”
76号办事处里,李默庵捂着受伤的脸,对着特务们大发雷霆:“一群废物!连个赵立东都抓不住!”
藤田坐在沙发上,脸上没什么表情:“抓不到也没关系。枪声一响,全城都知道中统和76号交火了,赵立东肯定会被重庆问责。”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接下来,该轮到汪一海了。”
中统站的密室里,赵立东捂着胳膊上的枪伤,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站长,咱们损失了三个弟兄,特务们盯得紧,根本没法出城。”小李急得满头大汗。
赵立东一拳砸在墙上:“李默庵这叛徒!还有汪一海,居然把我们当枪使!”他深吸一口气,“给重庆发报,就说76号暴力拒捕,中统损失惨重,请求派兵支援!”
暮色降临,省城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76号的特务在街上盘查,中统的人躲在暗处观察,省党部的卫兵也加强了戒备,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青石镇的独立团里,曹兴国收到了省城的情报,正和严英豪分析局势。
“中统、76号、省党部,三方狗咬狗,倒是省了咱们不少事。”严英豪笑着说。
曹兴国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他们斗得越凶,日军就越有可能趁机扩大势力。让侦察连再探探,看看日军有没有动静。”
“是!”
夜深了,省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的日军装甲车开过,车灯划破黑暗,留下长长的影子。
李默庵站在76号办事处的窗前,望着中统站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狠厉。藤田的话在他耳边回响:“只有把水搅浑,你才有机会活下去。”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汪一海,赵立东,张诚……你们一个个都等着!”李默庵低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疯狂。
远处的中统站里,赵立东也在部署:“明天一早,给我查汪一海的黑料,我要让他和李默庵一起完蛋!”
省党部的小楼里,汪一海和张诚还在商量对策,桌上的烛火摇曳,映着两人各怀鬼胎的脸。
青石镇的夜色格外宁静,曹兴国站在寨墙上,望着省城的方向,眼神坚定。他知道,不管那边怎么斗,最终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严英豪,”曹兴国轻声说,“让战士们做好准备,一旦省城有变,咱们就趁机端了日军的据点。”
严英豪点头:“好!”
曹兴国望着天边的月亮,轻声道:“这盘棋,该轮到咱们走了。”
远处的省城方向,又传来几声枪响,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