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夜凉如水,长盈骑马立于密林深处,盯着远处那座别庄。
富察家名下的庄子、别院、田产,明里暗里,他几乎派人查了个遍,却始终石沉大海。
直到一个被派去调查富察家旧事的护卫提起,多年前富察家曾在西山深处购下一处极为偏僻的避暑山庄,因位置不佳,景致也寻常,主家几乎从未去过,早已荒废多年。
一丝微光划过脑海。
最不起眼之处,才最能藏匿秘密。
长盈立刻亲自带人暗中前往查探。
果然,那本该荒芜的庄子,虽看似寂静,但周围的林间却隐约有巡逻的痕迹,庄门虽旧,锁头却是新的。
更蹊跷的是,今日庄子里竟有人出来采买,采买的量虽不大,却极为精致,多是女子喜爱的点心绸缎和上好的药材。
他当机立断,命人暗中跟梢,并趁那采买的丫鬟落单时,迅速将其制住。
那丫鬟吓得魂飞魄散,面对长盈的逼问,只是拼命摇头,嘴里叽里咕噜说着完全听不懂的土话。
“大人,她好像真的听不懂官话。”护卫皱眉道。
护卫上前:“大人,属下或许能听懂几分。”
经过那护卫磕磕绊绊的翻译和连比划带吓唬的询问,那丫鬟哭着断断续续透露。
庄子里住的是傅恒大人的“夫人”。
大人很看重,不许任何人打扰,也不许她们对外说一个字。
是尔晴,一定是她!
确认了消息,长盈的心脏如失序般地狂跳起来,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心悸感突然席卷。
“召集所有人手,立刻随我过去。”
......
庄内,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
傅谦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那位一向矜贵自持、克己复礼的兄长傅恒,此刻双目赤红,脸上带着偏执的疯狂。
而床榻上,尔晴鬓发散乱,嘴唇红肿,衣领被撕裂,手被红绳绑在床头,眸子里盛满了泪水,整个人狼狈不堪。
“兄长!”傅谦实在忍不住猛地冲上前,一把将傅恒从床边拉开,声音气到颤抖。
“竟然真的是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等绑架他人妻子,强辱女子的事情,这岂是君子所为。”
傅恒被猛地拉开,踉跄一步,转过头,看到来人是傅谦,他阴鸷地冷笑一声。
毫不犹豫一拳就狠狠砸向傅谦的脸颊。
“呵,说我?”傅恒的声音充满了讥讽,“傅谦,你难道就不想得到她吗。”
前世尔晴作为他的妻子,傅谦却和她暗中苟且,给他戴上了一顶绿帽子。
如今这个道貌岸然的弟弟,竟敢来指责他?
傅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踉跄后退,嘴角瞬间破裂,渗出血丝。
听傅恒说的话,傅谦脸色涨红,下意识地看向尔晴,羞窘难当,却被对方满脸的泪水刺醒。
他上前一把扯断尔晴手上的红绳,然后毫不犹豫张开手臂,挡在尔晴床前。
“是,我是倾慕尔晴。可我从未想过要伤害她,更不会行此等卑劣之事。她已经是西林觉罗大人的妻子,她过得很幸福!兄长你怎能——”
“幸福!”傅恒瞬间大怒,“她跟着那个病秧子就叫幸福,前世你觊觎她的时候,可没管她是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盛怒之下,他几乎口不择言,将前世的事情倾泻而出。
傅谦听得云里雾里,只当他是气疯了胡言乱语。
大声反驳:“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是,如果尔晴过得不好,我或许会忍不住想将她抢走,因为我自信能待她更好。可她现在明明幸福安好,西林觉罗大人视她如珍如宝,尔晴自己也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你凭什么用这种自私的手段,制造她的死讯,将她囚禁于此,毁掉她的一切。你这根本不是爱,是彻头彻尾的自私和疯狂!”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傅恒彻底失控,暴怒着扑上前,与傅谦扭打在一起。
他中了迷药,又刚刚经历情绪大起大落,力气早已不济,但招式却狠辣无比,完全是搏命的打法。
傅谦原本只是抵挡,但脸上身上挨了好几下重的之后,也忍不住开始还手。
兄弟二人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厮打,桌椅撞翻,瓷器碎裂声不绝于耳。
尔晴趁着他们缠斗,无人顾及她,强忍着脚踝钻心的疼痛咬紧牙关,从床榻的另一边挪下来。
她紧紧攥着领口,朝门口跑去。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门闩的那一刻——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一道身影带着夜风的寒气冲了进来。
尔晴甚至还没看清来人,就被猛地拥入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怀抱带着轻微的颤抖,却将她箍得紧紧的,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永不分离。
“尔晴,尔晴,我找到你了。”长盈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尔晴悬了多日的心终于重重落下,她埋在他怀里,呜咽出声,眼泪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襟:“你终于来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别怕。”长盈心疼得不停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
他迅速脱下自己的披风,将狼狈不堪的尔晴严严实实地裹住,然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受伤的脚踝。
他带来的护卫立刻上前,训练有素地隔开了傅恒两兄弟。
傅恒反应过来,不再和傅谦缠斗,厉声道:“放开她,她是我的女人,西林觉罗长盈,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渊源。”
长盈抬起眼看向他,眼神冰冷。
但此刻懒得与他废话,只是抱紧尔晴,转身就要离开。
傅谦扶桌喘着粗气,模样狼狈。
他看着被长盈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尔晴,看着她明显依赖安心的姿态,眼中闪过复杂至极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一声叹息。
就在长盈经过他身边时,傅谦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西林觉罗大。”
长盈脚步一顿,看向他。
傅谦目光落在尔晴身上,然后无比认真地对长盈道:“请你,务必好好待她。若她有丝毫不好,我……”
他顿了顿,终究没再说下去,只是郑重地道,“拜托了。”
长盈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沉声道:“她是我的妻子,我自会珍之爱之,不劳旁人挂心。”
说完,他抱着尔晴,大步向外走去。
护卫们严密地护持在周围。
傅谦看着还想冲出去的兄长,一咬牙,趁其不备,一个手刀重重劈在傅恒后颈。
傅恒闷哼一声,动作戛然而止,软软地倒了下去,被傅谦扶住。
此刻长盈抱着尔晴,正快步穿过庭院。
夜风拂过,怀中的尔晴在他怀里微微发抖,他将她搂得更紧,低声安抚:“马上就回家了,别怕。”
“好,我不怕,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尔晴缓了过来,靠在他怀里,轻抚小腹,眉眼带笑。
院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了。
门外火把通明,照得如同白昼。
一群腰佩利刃的精锐侍卫鱼贯而入,迅速分立两侧。
皇上身着明黄色常服缓缓走了进来。
他负手而立,声音不高,在这寂静的夜里冷冷响起,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威压。
“爱卿,你带着朕的贵妃,这是要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