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灭绝者”舰队完成了初步展开，它们并未急于冲向“灯塔”方向，反而像是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开始有条不紊地清扫星门周边空域，建立前进基地。数艘体型格外庞大、形如移动星堡的工程舰释放出无数自律单位，开始构建临时的能量中继站和防御平台。
冰冷，高效，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它们面对的不是一个需要征服的文明，而是一片需要“消毒”的区域。
“锋矢”编队隐藏在被死亡行星阴影笼罩的角落里，如同潜伏在礁石后的猎手，屏息凝神。所有的侦察探针都将收集到的数据源源不断传回，阿尔法的逻辑核心超负荷运转，虚拟星图上，敌方舰队的模型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得细致入微。
“敌方舰队构成分析完毕：主力为‘肃正级’无畏舰，数量十二；‘裁决级’战列舰，数量过百；‘巡猎级’驱逐舰及各类辅助舰只数量超过三百。侦测到三艘特制旗舰，能量签名独特，疑似为‘世界枝剥落器’核心载体。”阿尔法的电子音在加密频道中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确认永劫境能量反应七处，其中三处强度接近萨麦尔，四处略低但依旧远超伽佰莉。旗舰内部能量层级……无法建模，存在认知干扰屏障。”
伊万诺夫狠狠啐了一口：“他娘的，真是看得起我们！七个永劫境！这还只是先锋！”
杨玄胤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三艘特制旗舰上，那扭曲的“世界枝剥落器”让他本能地感到极度危险。“阿尔法，优先分析‘剥落器’的能量波动模式，寻找其启动征兆和可能的弱点。”
“正在尝试。对方信息防护等级极高，常规渗透手段无效。需要更近距离、更长时间的观测，或者……诱发其进行低功率测试。”阿尔法回应。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其中一艘“巡猎级”驱逐舰仿佛收到了什么指令，突然偏离编队，朝着“锋矢”编队藏身的死亡行星方向加速驶来，其舰首的扫描阵列功率全开，粗大的能量光束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虚空。
“被发现了？”艾莉婕的声音一紧。
“不像，是例行侦察。”杨玄胤眼神锐利，“但它来的方向，正好会撞上我们外围的一处幻影回廊节点。艾莉婕，能控制住吗？”
“交给我。”艾莉婕的投影双手虚按，仿佛在拨动无形的琴弦，“我会给它编织一个‘安全无事’的梦，引导它转向。”
然而，就在那艘皇朝驱逐舰即将触及幻影回廊的边界时，位于舰队中心的一艘特制旗舰上，那扭曲的“世界枝剥落器”的尖端，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
但下一刻，以那艘皇朝驱逐舰为中心，方圆数千公里的空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擦拭”了一下。
艾莉婕精心布置的、足以迷惑永劫境以下感知的幻影回廊，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无声无息地破灭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仅仅是幻象，连那片区域原本存在的微弱空间褶皱、背景辐射的特定模式，都被一并“抹平”，变得异常“干净”和“平坦”。
那艘皇朝驱逐舰的扫描光束瞬间失去了所有干扰，直直地照射过来，死亡行星背面的阴影再也无法提供完美的掩护，“锋矢”编队的能量信号如同黑夜中的火炬，骤然暴露！
“警告！暴露！敌方锁定！”刺耳的警报声在每一艘地球议会战舰内响起。
“怎么可能？！”艾莉婕失声，她的梦境法则在那无形的“擦拭”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是‘世界枝剥落器’！它刚才进行了一次极小范围的区域性法则重置！剥离了所有非常规的能量结构和信息伪装！”阿尔法的分析结果瞬间弹出，带着骇人的结论，“这不是能量攻击，这是……规则层面的‘格式化’！”
“全编队！战斗准备！规避机动！第一预案，散开！”杨玄胤的声音如同冰碴，瞬间传遍全军。他知道，最初的、也是最残酷的考验，来了。
几乎在“锋矢”编队开始机动的同时，那艘发现他们的皇朝驱逐舰，以及附近另外三艘巡猎级，立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悍然扑来。它们甚至没有请示，冰冷的炮口瞬间充能，暗红色的毁灭性能量光束如同毒蛇的信子，撕裂虚空，覆盖而来。
“裁决者一号”巨大的舰体以一个近乎违背物理常识的急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数道主炮齐射，舰体表面的复合护盾荡漾起剧烈的涟漪。侧舷的【微型裁定光束阵列】瞬间开火，数十道纤细却带着“界定”意境的光束精准地点射在冲得最前的一艘皇朝驱逐舰的护盾节点上。
嗤——！
那艘皇朝驱逐舰的护盾如同被针刺破的气球，能量结构瞬间紊乱、崩塌了小半。虽然未能一击破盾，却让它的机动性出现了致命的迟滞。
“好机会！”伊万诺夫怒吼，“冰魄穿甲弹，集火！给老子碎！”
他麾下的数艘护卫舰主炮轰鸣，经过强化的极寒属性的穿甲弹如同冰雹般砸在那艘驱逐舰失去部分护盾的舰体上。极寒瞬间蔓延，金属变得脆化，随后在后续爆炸中，那艘驱逐舰的侧舷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内部结构暴露在真空之中，闪烁着电火花，迅速失去动力。
首杀！
然而，没等“锋矢”编队来得及喘息，更多的皇朝战舰已经调转炮口。更可怕的是，那三艘特制旗舰中，有一艘的“世界枝剥落器”再次闪烁！
这一次，目标直指刚刚完成集火、还未来得及散开的伊万诺夫所属护卫舰编队所在区域！
“伊万！快散开！”杨玄胤瞳孔骤缩，厉声警告。
但已经晚了。
那片空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
伊万诺夫编队中，两艘躲闪不及的“秩序使者级”护卫舰，连同它们撑起的秩序稳定力场，如同被黑板擦抹去的粉笔字，直接从现实中被“剥离”了。没有爆炸，没有残骸，甚至没有能量逸散的波纹，就那么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连带着那片区域的通讯、传感器信号，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绝对空白。
“不——！”伊万诺夫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战友和座舰的一部分如同幻影般消散，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几乎疯狂。
“冷静！”杨玄胤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带着一丝【裁定剑意】的震慑，“不想让他们白死，就给我记住这种感觉！记住‘剥落器’的攻击模式！阿尔法！记录下所有数据了吗？！”
“记录完成！攻击范围、作用形式、能量前置波动特征已初步建模！”阿尔法的声音冰冷依旧，但运算速度显然提升到了极限，“确认‘剥落器’攻击并非无限，存在短暂充能间隔，且同时只能针对局部空域！建议采取超高速、无规律机动，避免集群被锁定！”
“全编队，执行‘星尘’散射战术！最大程度规避‘剥落器’打击！艾莉婕，干扰敌方火力指引！我们撤！”杨玄胤果断下令。
他知道，目的已经部分达到。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但成功引诱对方使用了“世界枝剥落器”，并记录下了至关重要的初始数据。此刻，继续缠斗只有全军覆没一途。
“锋矢”编队剩余舰船瞬间化整为零，如同受惊的鱼群，朝着铁锈星云的方向疯狂撤退，将速度提升至极限。艾莉婕的“织梦者”舰队释放出大范围的能量迷雾和精神干扰，试图扰乱皇朝舰队的锁定。
皇朝舰队并未全力追击，似乎“锋矢”编队在它们眼中，不过是偶然惊扰的虫豸，不值得投入过多力量。只有那几艘巡猎级驱逐舰和部分战列舰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冰冷的炮火在虚空中交织成死亡之网。
撤退的路上，依旧不断有议会战舰被击中、护盾过载、爆炸解体……每一次火光的闪耀，都代表着一条条鲜活生命的逝去，代表着“涅盘”计划尚未开始，便已付出的沉重代价。
杨玄胤透过舷窗，看着后方不断亮起的殉爆光芒，看着星图上代表己方舰船的光点一个个黯淡下去，他紧握着剑柄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剑鞘纹路缓缓流淌。
这不是试炼天地中的虚拟死亡。
这是真实的、冰冷的、无法复活的牺牲。
“铁心灭绝者……‘世界枝剥落器’……”他将这两个名字，连同此刻剜心般的痛楚，死死刻印在了灵魂深处。
初战，以地球议会付出一支精锐分舰队近乎半数的惨重伤亡，换回了关于敌人终极兵器第一批染血的数据。锋矢已折，但更多的箭，正在后方绷紧弓弦。通往“涅盘”的道路，注定由白骨与鲜血铺就。